显而易见的，麦克莱德·肯尼迪不会轻易问出个无聊的问题，浪费时间。
布鲁克林在听到麦克莱德的问题时，大脑就飞速地回顾了自己公开的经历。
有什么漏洞吗？
布鲁克林很确信，争议或许存在，但要说确凿无疑的漏洞，是绝对不存在的。
既然没有漏洞，麦克莱德问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布鲁克林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他换了个坐姿，缓缓开口道
“或许吧。我只是在践行我的誓言。”
“每个人都有理想，不是吗？”
麦克莱德·肯尼迪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我听说你曾经因受贿而被调查，有传言你收受正在审理案件当事人1.7亿美金的贿赂。”
“据传言这件事惊动了司法行为委员会，委员会专门成立了调查小组进行调查。”
“是这样的。”布鲁克林微微颔首。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
随着布伦纳·马奥尼的话，布鲁克林慢慢陷入了回忆之中。
明明才过去不到两年，他却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谁来着？
布鲁克林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对方的名字。
布伦纳·马奥尼。
莱利·克鲁的好搭档，继莱利·克鲁后接任第二巡回上诉庭首席法官位置的人。
一个耶鲁人。
事情似乎发生在争夺纽约期间。
布鲁克林摇了摇头。
“最终的调查结果证明我是清白的。”
“他们想要贿赂我，让我高抬贵手，被我拒绝后含恨在心，意图向我泼脏水，蓄意报复。”
布鲁克林抬头看向麦克莱德·肯尼迪。
“想不到你们收集的信息还是很齐全的。”
不等麦克莱德·肯尼迪开口解释或辩解，布鲁克林又说道
“除了那一次，我还被投诉过，不止一次，也被指控是z族z义者、歧视女性、3kd……我还面临过谋杀指控，被nypd逮捕过。”
“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布鲁克林问道。
在看见麦克莱德·肯尼迪点头后，布鲁克林才继续往下说。
“但我走过来了。”
“司法行为委员会证明我无罪，纽约人见证了我的清白，媒体替我宣告世人，一切指控皆是污蔑。”
“或许你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寻找我的职业生涯中的漏洞，对我发起指控。”
布鲁克林一脸认真地说道
“这对我的工作是一种鞭策。让我清楚，我的一切都是纽约人，是联邦的公民赋予我的，这是对我的警醒。”
他甚至有些期待地看向麦克莱德·肯尼迪。
布鲁克林耐心地等待麦克莱德·肯尼迪的回答。
这究竟是安东尼授意，还是军方的最新指示？
麦克莱德·肯尼迪自己是绝对不会采用这种手段的。
布鲁克林可以很确定，所有能调查出来的，都只是争议，不存在证据确凿的违规操作。
但对于联邦政坛而言，争议就够了。
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一个争议就足够毁掉一个人的政治生涯。
自古以来，流言蜚语都是政坛中克敌制胜的法宝之一。
布鲁克林不也是利用留言牵绊住的军方吗？
他的整个前期操作都是先释放留言，引发争议，让民众怀疑军方，然后再慢慢补充证据，一点一点坐实留言。
现在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麦克莱德·肯尼迪似乎也要用这种方式‘回敬’。
这对布鲁克林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不是说布鲁克林惧怕留言。
实际上在操纵舆论，引导争议这方面，布鲁克林并不畏惧军方，不仅是军方，从华府邮报删稿事件及国会议题泄密事件来看，布鲁克林在舆论操纵跟争议引导方面的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真正重视的，是这背后透露出的消息。
军方派遣麦克莱德·肯尼迪跟他和谈，但并不意味着军方就对纽约置之不理。
换言之，军方一边和谈，一边仍然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他们仍然在寻找机会。
“好吧。”
麦克莱德·肯尼迪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我说过，这种手段对你来说没有用，他们非要逼我，让我试一试。”
一边说着，麦克莱德·肯尼迪一边耸了耸肩，然后摊摊手，向布鲁克林展露出个复杂的表情。
无奈，歉意，可惜……
“也许你应该试试。”布鲁克林微笑着劝说道“没准儿真的能查到什么呢。”
这时候哪怕真的有什么，布鲁克林也得这样表现。
但凡他表现得稍微软弱一点儿，稍微退让一点儿，就会被麦克莱德·肯尼迪察觉。
麦克莱德·肯尼迪耸耸肩“谁知道呢。”
“我不擅长此道，我早就说过了。反正他们只是让我试试，并不由我负责。”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并不由我负责’的潜台词乍听起来好像是‘这件事由别人负责’。但实际上也可以理解为‘这件事不会发生’。
因为目前为止，所有渠道传递出来的消息都是，军方只指派麦克莱德·肯尼迪一人负责与布鲁克林接触，谈判。
麦克莱德·肯尼迪并不是傻瓜，他只是摸不准布鲁克林究竟有没有‘违规操作’，摸不准能不能查出点儿什么来，他只是确信这套虚张声势由他来在布鲁克林面前表演，就是白费力气。
布鲁克林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抬头问道
“也许我们应该坦诚一点儿，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一次次谈判上面。”
麦克莱德·肯尼迪表示同意。
布鲁克林继续道
“我一会儿还要去探望德克斯特，他还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养子，警方已经通知他的岳父岳母过来，还有一个是他跟丽塔的孩子，才刚刚一岁，我在婚礼上见过那个孩子，德克斯特很可能被判终身监禁，如果他的岳父岳母不愿意抚养这个婴儿，我得帮他找个可靠的家庭。”
“法院还有数不清的案件等着我。”
“我还有很多工作，相信你也一样。”
“听说小家伙的情况有所好转，也许你该多陪陪他，等小家伙的病彻底好利索，也许你应该带他出去玩儿玩儿，安东尼也才刚回来，你们父子俩许久未见，也应该好好叙叙旧。”
“听说w岢岚那边局势不太稳定，已经有不少士兵被派过去，也许你也想过去看看。”
“我们大家都很忙，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一遍一遍地谈，一次又一次地毫无进展，简直是浪费时间。”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麦克莱德·肯尼迪颔首问道。
“当然！”
布鲁克林道
“我们应该把争议问题跟焦点问题记录下来，你无权做出决定，那就去联系有权做决定的那一个，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底线，要么同意，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握手言和，要么结束谈判，等过一段时间，能同意的时候再继续谈。”
“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当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查一查并不会有损失，也许你们可以在这两天之内调查一下我，说不准我有什么违规行为，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样我们就可以直接省去大把的时间了，不是吗？”
麦克莱德·肯尼迪点点头。
布鲁克林这个提议其实对他很不友好。
麦克莱德·肯尼迪接受这个任务，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去w岢岚，而是跑来纽约，为的就是这份功劳。
纽约的事情，他可以全权做主，谈下来，谈判结果距离军方给出的底线有多少距离，为军方留存多少好处，他就会获得多少功劳。
这比去w柯蓝要更有风险，捞取功劳的速度也比去w柯蓝更快。
但很显然，布鲁克林不满足于麦克莱德·肯尼迪做主。他所提出来的要求全都是麦克莱德·肯尼迪无法做主的内容。
以前他们还有得谈，现在布鲁克林给出了最后通牒：
两天之内，给出答复，要么换真正能全权做主的人来谈，要么两天之内找到布鲁克林的把柄，要么就不要谈了。
很显然，最后一个选项是最糟糕的。
对麦克莱德·肯尼迪来说，这相当于不仅没有功劳，反而闯下大祸。
第二个选择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尽管此前军方就给出过建议，但调查了这么久，根本一丁点儿问题都调查不出来。
军方还有人提议采用舆论攻击。麦克莱德·肯尼迪对此嗤之以鼻。
就军方这种新手村都没过的水准，跟布鲁克林这种满级大佬比操纵舆论？
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要不是帕特里克·内斯特的帮助，就单一个检察官当街遭遇枪击的舆论，就够军方受的了。
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第一个选项了。
一旦选择第一个选项，麦克莱德·肯尼迪这趟纽约就白跑了。不仅没有功劳，连苦劳都不会有。并且他即便回去后马不停蹄地打报告申请去w柯蓝，也会因为这边耽搁的时间而不如之前就赶过去的同事们。
但不选第一个选项，第二个在两天后就会跟第三个合并在一起。
第一个选项只是无功无过，损失时间，以后还能去w柯蓝弥补，还能搭上末班车，要是选第三个，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过错了。
所以，三个选项稍微一比较，麦克莱德·肯尼迪该选哪个，也就一目了然了。
布鲁克林十分笃定，麦克莱德·肯尼迪能看得清这里面的含义，能舍得承担第一个选项的沉没成本，不会因为舍不得成本而越陷越深。
换做是其他人，布鲁克林也不许真的不敢这么给出选项，但偏偏他面对的是麦克莱德·肯尼迪，布鲁克林见过的所有人里对自我认知最清晰的麦克莱德·肯尼迪。
麦克莱德·肯尼迪没有辜负布鲁克林的期望。
思考了三分钟后，麦克莱德·肯尼迪抬起头，看向布鲁克林的眼神格外复杂，但里面并没有仇恨或疯狂等任何不理智的神色。
“好，两天后，你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good。”
布鲁克林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与麦克莱德·肯尼迪握手，说道
“稍后我的助手会发给你一份清单，里面包含所有我们存在争议的问题，你可以跟我的助手就清单内容进行商议。”
“我会的。”
“你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布鲁克林肯定道。
松开手，布鲁克林拿起外套，走出曼哈顿酒店。
在门口站了片刻后，哈里森开车过来，载上布鲁克林，向nypd总部出发。
德克斯特被关在nypd总部。
当布鲁克林赶到时，德克斯特正在接受审讯。
布鲁克林没有硬闯，而是站在外面等候。
然后就碰上了路过的弗兰克。
“怎么没去我办公室？”
弗兰克笑着跟布鲁克林拥抱，分开后问道。
布鲁克林指指审讯室。
弗兰克看了一眼，跟布鲁克林并肩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他很明智的没有继续‘去局长办公室’的话题。
——那只是个客套，实际上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布鲁克林为什么不去。
“德克斯特·摩根，德克斯特·摩根……”
弗兰克叹了口气，嘴里喃喃念叨着德克斯特的名字，神色复杂。
“他是位非常出色的血迹分析师。”
弗兰克惋惜地点评了一句，转而问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准备给他请一位律师。”
布鲁克林没有隐瞒，说道
“他救过我的命。你知道的，弗兰克。”
“虽然那次的情况比较复杂，但不管怎么说，他救过我的命。”
“我听说昨晚抓捕时你主动劝过他？”弗兰克问道。
布鲁克林点点头“没错，我劝过他，但没有什么效果。”
弗兰克砖头看了一眼审讯室，神色怪异地道
“布鲁克林，也许他并不需要一名律师。”
“为什么？”
“他昨晚就承认了所有罪行。”
“赶在律师到场之前。”
饶是早有预料，布鲁克林依旧感到十分吃惊。
尽管不确定德克斯特被捕时脸上那抹解脱的笑容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幻想的，但事后结合德克斯特此前种种表现，由结果逆推，也能猜测出德克斯特这次是明显带有自毁倾向的‘重出江湖’。
但那毕竟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