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山死了。
跳楼自杀了。
慕枫的怀疑应验了，他立刻打电话给高之琰，可高之琰认为案件应该到此结束，既然郭甫择已经认罪了，就不该节外生枝。
“老师，郭甫择只是一个替死鬼，真凶另有其人。”慕枫分析了很多。
“慕枫，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这个案子我一直都在支持你，但现在这个案子辐射面实在太大了，我已经承受不住压力了。你要清楚，你冲在最前线，最危险的人是你，不是我。”
高之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慕枫也要知道好歹。
但是，真让幕后真凶就这样逍遥法外？
“这才是幕后黑手的真正手段，他推出来一个替死鬼，让替死鬼把天给捅破，逼得上面被迫结案，再让范青山闭嘴，就这样，他彻底摆脱了这案子对他的影响，真的高明啊。”
“高明个屁，不过是用人命垫。”慕枫使劲搓搓脸，他不甘心啊。
“他彻底摆脱了我们的追查，他将彻底自由了。”我苦笑道。
慕枫听得出来，我是希望继续查下去的，他只能长叹一声：“我们想得到是真相，上面考虑的是利益。”
“也许吧。”
我转身离开，案件到这里只能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脑海里蹦出红楼梦一个章回名，葫芦官判葫芦案。
晚上，专案组开始庆功。
我准备回家了，慕枫则办公室里抽烟，办公室漆黑一片，只有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的，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露出陈航的笑脸：“慕组长，同志们都等你呢。”
“不去了，你们好好庆祝一下吧，别客气，我请客。”
陈航看着他，忽然笑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慕枫安安静静的在办公室里抽烟，一根，两根，三根，一包，两包……
我推开办公室门，满屋呛鼻的烟味，慕枫慢慢抬头，人笼罩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的：“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如果你只是专案组组长，我就不来了，你还是八门的人，我离开跟你告别。”
慕枫看着我笑了，我发现他的白牙都被熏黑了，这是抽了多少烟啊。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差。
“这么多年，我经手的案子很多，查到最后犯了忌讳放下不查的也有，但没有一起案子像今天这样，让我打心底里笑不出来，浑身都难受。”慕枫咳嗽几声。
我把窗户推开，这屋里的烟味太大了。
“林大叔的卷宗会怎么写？”我问。
“郭甫择有林恒元参与的证据，卷宗会按照郭甫择的证词写。”
呵。
也许善恶就在一线之间，是黑是白，谁也不得而知了。
“慕枫，你为什么要进警队？”
慕枫抬起眼皮子：“不叫我慕叔了？”
我没吱声。
“为了……说不上来了，初心早就被抛弃了，从爱好变成了职业，就这样吧。”慕枫长叹口气。
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你可以把供词给张延珍和刘燕看看。”
“看了又能如何？”
“会自杀吧，做了这么多，希望让正义得到伸张，希望让幕后黑手得到法律制裁，结果却得到一地鸡毛，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叹了口气：“慕枫，再见了。”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案子办得实在窝囊，我发誓再也不牵扯这种案子里了，慕枫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们探查的是真相，而有些人看到的只有利益。
“张槐！”
慕枫追出来，叫住我：“我想去拜访张半仙。”
“别去了，我爷不会欢迎你的。”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枫蹲下来，靠着墙根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出来的路上，居然碰到了陈航，陈航有点兴奋：“张槐，你可是这起案子的大功臣，走走走，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灌醉你。”
“我不去了，你们好好喝。”我拍拍他的肩膀。
陈航却追着我不放，规劝我事不可为就要学会放手。
“你怎么知道上面不让继续查了？”我盯着他的眼睛，今天的陈航格外兴奋。
陈航连忙说他不知道，但风声局里当然知道一点。
“陈航，你为什么一直想当刑警吗？”
“威风呗，看看我们这种技术岗，哪里像一个警察？”陈航苦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做警察，可惜家里不允许，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最后考上公安局，从事的也是这项工作。”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忽然问。
“我爸是一名检察官。”
我瞳孔猛地一缩，检察官？
刘寄松、韩成亮、钱明、张维成，全都是检察官啊。
“令尊他？”
“已经去世了，去世七年了。”陈航说道。
七年，七年前！
我停下了脚步，慢慢，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他在笑，笑容还是那么灿烂，眼角还有那么一丝小得意。
“怎么死的？”我说话明显僵硬。
“出了车祸，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撒手人寰了，唉，我很羡慕有父母疼爱的小孩啊。”陈航唏嘘。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了？”陈航问我。
“陈航，你隐藏得真好。”我看着他，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幕后黑手一定是个中老年人，但也可能是父死子继，父亲做下的腌臜事，儿子不喜欢，想洗清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陈航一脸茫然。
错了，都错了！
我们的侦查方向都错了。
抓捕郭甫择的时候，从年龄、身形上判断，但身形上的供词是赵萍给的，赵萍难道不能骗人吗？
年龄更是一个乌龙。
七年前这个节点，不一定是发生了某件事。
也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忽然性格大变，从原来的追名逐利，变成淡泊名利，洗清自己。
想一想郭甫择的供词，从七年之后，他说的乏善可陈，因为七年前和七年后，主导红袖组织的人，不是一个人。
还有，那么多检察官，肯定不是郭甫择弄进去的，而是一个在检察院身居高位的人，他才有权利悄无声息的弄进去这么多人，这些人又无形中帮他做事，受他操控。
那么这个人是谁，不就昭然若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