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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缅甸风云 > 第188章 五头治村

孟利镇靠近前线,长期逗留不利于安全。

留下与佛教理事会的谈判干部后,张扬上车北返。

兴威-孟利的公路,现在只完成路面扩宽和部分路段的地基,还没来得及硬化。

车行驶在黄土路面上,尘土弥漫如龙,追着车尾灌入。

张扬关上最后一丝车窗缝隙,问:“南段峡谷几天没下雨了?”

副驾驶的白大宝回过头说:“7天了,看这天色,未来几天还是大晴天。”

白大宝是来自临沧农家的革命战士,刚升任特战班班长,就被调来担任警卫副排长,负责张扬此次下乡的安保工作。

旅部的警卫排人员并不固定,而是轮换制,每期2-4个月,人员从各主力部队抽调。

这个特殊的轮卫制,主要是为了更便于培养军官,和考察基层军官能力。

九旅起于丛林,军政人员皆是泥腿子,比土共还土。

单从学识水平来说,自旅部常委以下,九旅干部远远比不上瑞金时期的土共。

能有现在的蓬勃发展,更多的是靠张扬的远见卓识,和党的制度和组织力量在支撑。

九旅干部的稚嫩,根本原因不是自身的不足,更多的是环境造就的见识不足。

从丛林血战中幸存并成长的战士,他们的底子并不比所谓的“文明人”差,现在差的只是眼界和知识。

这两点却是很容易进步和改变的,完全可以通过教育来脱胎换骨。

除了军校和干部轮训班外,警卫排也是一个很好的身教言传的机会。

这次下乡考察,白天很忙,没时间授课,张扬就在晚上抽出1-2个小时,给警卫战士授课。

白天时,张扬也会抓住乘车、吃饭等空闲时间,和身边的战士说话,这也是个考验下属能力的过程。

要是三天不下雨,就十天晴日,怕是要干旱喽!”

张扬语气低沉地说。

在缅北,雨季天天下雨,旱季三天必雨是常态,十天不下雨真的少见。

白大宝示意司机停车,同时说:“听泰族老人说,今年冬天要是少雨,明年要么大旱,要么大涝。”

“那老百姓可不好受,根据地要抓紧修路、修渠才好。”

说着,张扬不等漫天灰尘消散,就推门下车。

车队停在腊木桥南,前头就是大动土木的新腊木桥。

新桥不长,是简单的三点式平铺桥,只需在河中打下一个混凝土桥墩,即可铺装桥梁。

注意到车队的钱立,顶着一顶黄头盔跑了过来。

“旅长,你怎么来了?”

张扬笑道:“我还问你呢,你个施工大队长,怎么不在东边?”

东边的萨尔温江大桥,是道路桥梁第一大项目,集中了根据地一半的施工力量,钱立是大桥施工负责人之一。

腊木桥项目就小很多,钱立在这里有些意外。

钱立强笑道:“腊木桥进度很快,我来查看进度,看能不能抽调一些人力去东边。”

“既然你在,那就介绍一下当前进度吧!”

张扬接过头盔后,步入满地泥浆的桥头,与一脸惊喜的工友们握手。

“腊木桥是简单的梁式桥,桥长20米。施工难度不大,唯一的桥墩已浇筑完毕,距离完工约要15天。”

“副桥呢?”

腊木桥下的南渡河,是兴威通往南方前线的唯一河流(剩余皆是可涉水的小溪),是关键的军事要点。

出于军事要求,不可能只修一座桥。

钱立自信的接话,“上游1300米,我们在河中浇筑了一个大桥墩。同时预制了舟桥钢板。平时隐蔽,战时需要时,只需1小时就可架设完毕。”

“经过华夏专家估算,副桥桥墩可以抵御2吨以下的航空炸弹。如果战时桥面钢板被炸毁,也能利用备件抢修。”

“再往上2公里的一个河湾,我们修了混凝土漫水桥,战时也能启用,平时就给村民、水牛涉水而过。”

张扬满意的点头,说到:“考虑很周全。注意军民融合,在尊重附近村民的前提下,附近的小溪、小桥也给修修。”

钱立笑呵呵地说:“我们早想到了,上周就给腊木村造了几座小桥。一座小桥也就3、4米宽,几袋水泥,几根钢筋就搞定。”

张扬满意地点头。

这些小桥施工简单,几个工人,几个小时就能搞定,但这却是大大的善举。

绝大多数缅北村落的小桥都是用几根木头凑在一起就成小桥,木头上连铁钉都舍不得用。

木桥摇摇晃晃的,人过小心,水牛不敢过。

如今小堑变坦途,人牛牲畜皆可通行,造福百姓。

小小的善举,却是人民的福祉。

从桥头回来,张扬找一根树枝,自己低头划拉鞋底的淤泥,同时问:

“公路施工进度怎样?”

“边境公路、兴威-山口公路、兴威-果敢公路,三线同时开工,还要兼顾大小5座桥梁。我们施工指挥部作出取舍,决定先桥后路。”

“乘现在旱季,河流水浅且缓,集中力量先架桥。公路就先扩宽和平整,保证工程车辆通行为重。”

“万幸这些天雨水少,路面干燥,泥泞和陷坑不多。”

未了,钱立开玩笑道:“没办法,只好让大家先一阵子灰!”

张扬呵呵笑道:“吃灰怕什么,以前想吃灰尘和尾气都没机会。一出远门就他娘的泥巴和蛇虫。”

说着,旁听的工人们开怀大笑。

工地主管适时上来问:“旅长,工地午饭时间到了,您就留下吃个饭噻?”

“是啊!首长,今天吃肥肉炒白菜,加炒辣子,很下饭的!”

“首长,我还有老家带来的泡椒,下饭可香了!”

说这话的,显然是四川来的内地工友。

张扬笑眯眯地安抚围上来的工人,笑道:“大家的心我领了!不过我还有行程没走完。下次再聚吧!”

说着,张扬回头对白大宝说:“车上还有一箱猪肉罐头,就送给工人同志们加餐!”

听说旅长不留下吃饭,大家很是失望,但听到能吃到首长给的肉罐头,众人又忍不住笑起来。

在场满脸灰尘泥浆的工人,除了管理人员,其余大多是内地来的农民工。

出门在外,远渡异国他乡,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一口能让家人过得更好的饭碗。

张扬能把他们当自己人对待,工人们也会为之欢喜。

告别工友,车从一旁的浮桥上驶过,向北而去。

张扬拿着一罐油辣子端详,这是工人硬塞给他的回礼。

这罐辣椒不是原装的,原装是水果罐头,盖子都有些对不上号,但这却是张扬舍不得放下。

无形中,它似乎寄托了这个时代的人民,赋予他的深切期许。

红红的辣椒里,透露着火红的力量!

“旅长,我们还进村吗?”

张扬抬头回神,坚定地说:“进村!”

腊木桥以北不到2公里,坐落着一个缅族村落,它是根据地农村新政的试验田,也是张扬期盼之地。

腊木村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缅族村落,户口23户,人口184人,水田总面积约1300亩。

人口少,土地多,这就是缅北缅族村庄的特点。

等在村头的貌扭,瞧见车头后,立刻迎了上来。

“旅长,我以为你们要下午才来!”

张扬温和地说:“没让你多等吧?吃午饭了没有?”

貌扭爽落的说:“还没呢!”

“那就一起吃!叫上村长和驻村干部。”

被人群簇拥着往村里走,张扬又说:“说好了啊!不许杀鸡鸭,村里只许出米饭和青菜,我们带了肉菜。”

貌扭尴尬的说:“都杀好了的!”

张扬生气地说:“那就给钱,然后鸡鸭分给村民,贫困家庭多分一点。”

说完,张扬就盯着村妇将鸡鸭端出来,让各家各户拿碗分菜分肉。

村子里穷,也就杀了一只鸡和鸭,还有一锅杂鱼。

每家也不过分得一碗,但却让小孩们欢天喜地地追着捧碗的妈妈叫唤,心急地想着先喝一碗汤。

分完菜,张扬当众拿出10块人民币交给村长,并大声对村民说明这是买菜钱。

村民对这却不是很了解,担心地望向村长,又或是人群的某个人,又或者是外围的警卫。

机灵的貌扭站出来,对大家说:“这是领导请大家吃席面,就跟节日聚餐一样。”

村民这才恍然大悟,开心地回家加餐。

席面这个词,是张扬望文生义翻译的,貌扭说的这个词,显然具有更复杂的内涵。

村民散去后,大家到村中佛堂前的院子,空地上摆着长条桌,上面铺着大芭蕉叶,上面放着一些香蕉和野果。

张扬招呼大家落座,警卫员利索地拿出几碟碗筷,并接过一旁村妇的勺子,临时加热肉罐头。

等罐头乱炖的工夫,张扬问拘谨的村长基坎:“村长,节日村里也会聚餐吗?”

基坎连忙道:“会的,泼水节、礼佛节等大节日,大家就聚在一起吃饭。”

貌扭补充说:“和北边的胞波一样,大家过的节日差不多。”

张扬点头笑道:“我祖上是客家人,老家的习俗是过社,农历社日会杀一头猪,在社头贡龙脉,然后分猪肉。”

“大家的习俗还是差不多的!”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理。

其实缅族、滇省少民、汉地客家,三个族群的风俗差别非常大。

客家人社日是出于祖宗崇拜,滇省少民是原始祭祀更多一些,缅族就是纯粹佛教节日。

不过本质上,都是为了祈求风调雨顺,顺便打打便宜的牙祭。

村里过节,杀的鸡鸭猪,价格都比外面的市价低一大截,且干净卫生,更没有短斤缺两等问题,可谓好处多多!

从这点来说,山川南北的习俗,却是同归一处!

肉罐头、腊肉、野菜一锅炖上桌,张扬招呼大家吃饭,肚子饿了就吃饱再说。

席间,基坎略微笨拙地用筷子,大家都当没看见。

张扬才不会假惺惺地说,尊重各族同胞的习俗,不习惯用筷子就用手抓。

用手抓饭就是落后习俗,长年田间干活,谁的手能干净?

用手抓了一锅饭,还怎么卫生?

落后习俗就要改变,就要向先进文化靠拢。

不能因为落后,就以民族传统的名义加以保护,甚至堂而皇之地成为特权,并走上大雅之堂。

别的地方,张扬管不了,但治下的这片土地,他就要管,并且管好。

不能用筷子是吧,那就学!

习惯用手上大号是吧,那就改!没有厕纸,就用竹片,哪怕是树叶,都比用手文明、进步。

这些都不难学,也不是写进经文的原教旨。

就算是写进经文里了,那也改,张扬不会惯出一群特权民族。

全国根据殖民者划分136个民族,这就够麻烦了,再保护所谓的民族传统,这国就没法治了!

缅族聚餐不喝酒,吃完饭,张扬就和大家聊起田间地头的工作。

腊木村干部比较多,有村长、村支书(驻村干部)、民兵队长、农技干部、还俗僧侣头目。

如果是更落后的村落,可能还有头人,或者头人势力的代言人。

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有5名领导人之多。

这也被政委等人戏称为五头治村!

这还不算多,在张扬规划里,还要加一个妇女干部,领导村寨的妇女运动。

老根据地就在试点妇女主任替代僧侣代表,成为真正的五头治村格局。

不过缅族村落,几乎每个壮丁都有从寺庙里修行再还俗的经历,僧侣势力很强大。

从刚才的分菜行为里,张扬就看出僧侣头目的影响力,其影响力不亚于村长。

村子的法会、节日喜庆、婚姻嫁娶,甚至是治病问题,都离不开僧侣,更别说精神信仰了。

缅甸佛教不同于内地佛教,它还有一定的教育职能,在识字念经外,还会教学一些世俗知识,比如法律、医学等。

在人均文盲的国度里,还俗僧侣无疑是“有文化”的。

腊木村没被解放前,军政府下达新的政令,往往是靠僧侣来解读,起到上传下达的作用。

当面对政府工作人员的不公平政策时,村民往往寄托于僧人主持正义,抗争不公。

很多时候,佛教不单是百姓的精神寄托,也是对抗暴政的唯一手段。

这是缅甸佛教的特殊之处,它完全不同于华夏的宗教。

和干部交流之后,张扬对僧侣的影响力感触更深,他们不仅仅是佛教徒,还具有对抗独裁统治的正义属性。

聊了一阵,张扬起身到农田里走了一遭。

秋收刚过,稻杆还青,还不是犁田的时候。

“春耕前,农田还种什么吗?”

“水田不种东西了,就旱地里还有番薯、玉米等没收。”

这点和滇省,乃至两广农村差不多。

张扬又问基坎:“现在村里大人在干什么活?”

“在家的多,不过也有上工地干活赚钱。”

张扬扭头问貌扭:“不组织大家修水渠修农田道路嘛?”

“前些天,大家一起修桥,歇了几天,让大家回家忙旱地的农活。过上两天,才一起修水渠。”

基坎开心地说:“太感谢政府了!没有工程队的水泥、铁条,村里可修不了新桥。”

“那修水渠的水泥呢?”

貌扭:“镇公所补贴一半,另外一半水泥钱,村里每家出20块钱就够了!”

张扬担心地问:“20块钱够吗?穷人家拿不出吧?”

基坎着急地解释:“粮食所上村收粮食,出价比旧政府高3倍多。每家每户比去年富裕了不少。”

张扬招手呼唤田那边,站着打望的小孩们,让他们过来。

黑黑瘦瘦的小孩慢腾腾地聚拢过来,张扬掏出糖果,一人三颗,然后问:“家里卖粮钱,真的比去年多嘛?”

“呜~多!”

“多很多!”

“反正很多,我爸还买新胶鞋了!”

吃着糖,孩子们口齿不清地抢答。

张扬这才放下心来,回首对村干部说:“这还不够!修了水渠,就组织大家到公路工地干活。拿了工钱,也好过个年!”

说完,张扬有些尴尬,缅族人不过华夏农历春节的。

貌扭接话:“我们一样过新历年的,3月还有春耕节日。”

“打工赚钱,开年日子更红火!”

终结这个话题,太阳也下山了,张扬也要出村回兴威住宿地了。

回兴威的路上,张扬考教白大宝,问:“你觉得一个行政村5个,6、7个干部,多不多?”

思考半会,白大宝迟疑地说:“是不是多了点?老家一个公社,大几千人也就几个吃公家饭的。”

张扬笑道:“国情不同的。我倒觉得不多。”

国情大为不同,农村治理的力度当然会不一样。

就拿缅北来说,人口少,分布广且散落,民族成分又很多。

这种特点下,缅北山村散落而居,也就无法像华夏一样,几平方公里内的自然村,合并成行政村(公社)。

再者,华夏民族在一定地域内,语言、习俗趋同,能聚在一起生活。

缅北就不一样,习俗大为不同,甚至有深厚的民族矛盾,又从来没有大一统传统,和长期的根深蒂固的大一统基因。

强行粘合百姓聚居,地理分布不允许,文化也不允许。

在张扬的理想规划里,根据地治下的农村,以3-5个自然村为基础,形成1000人口左右的行政村。

民族矛盾多,民族融合也必须推行,一个行政村应该融合了2-3个民族,形成小融合的局面。

村小、干部多,从行政角度来说,当然是大利好。

但对干部数量需求是极大的,对财政负担也极大。

一个村就要5个干部,公务员比例是华夏3-5倍。

这可是一个大跃进!

对此,张扬思考了很久,迟迟不敢下定论。

腊木村一行,坚定了他的决策。

干部缺口大,那就培养,财政负担大,那就从工业找补,咬牙坚持。

如果小村多干部这一施政举措真的成形,那好处可太多了!

首先就是解放全国时,可以抽调大量干部去新解放的农村,迅速稳定农村,恢复生产。

缅甸是一个农业国,农村人口占绝大多数。

农村安定了,全国就安定了!

农民跟着党走,那统治根基就稳固了!

长远考虑,后世的颜色革命,在牢固的基层统治下,威力会大打折扣。

从内部治理来说,依靠下到最基层的官僚体系,政令施行将非常高效。

好处再多,也要先做了,才知成效。

干部大规模培养,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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