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月份后，热带风暴对经济破坏影响不断显现。
奈温政府下令各级机构抽调资金救灾，地方政府为了完成中央政令，资金支大笔出，财政随之紧张。
为了填补财政空缺，掸邦政府加设关口，增收厘金，这也为走私大潮开了一道缝。
缅甸是走私大国，城市则是黑市大本营，郊外的新设的哨卡更不用说，很快沦为走私通道。
驻点军人和公务员为了完成收入指标，也为了“创收”，向走私马帮大开方便之门。
无数军人和政府职员，乃至国企员工，借助这个政策窗口，为国家努力工作之余，也行充实自己口袋之举。
走私浪潮，蔓延到腊戌市，在腊戌机场东边的盘马小镇形成一个更大规模的郊区黑市。
不同于兴威郊外黑市，腊戌黑市靠近机场，交通非常便利，显然得到军方一定的背书。
古力走在黑市上，审视摊位上的商品，九旅出产的工业品随处可见。
初夏的盐荒潮过去了，食盐不再是最走俏的商品，反而是不起眼的农具，销售最为火爆。
木兰钢铁厂投产后，农具厂用料更好，加上退火工艺的进步，农具的质量比前代更好。
新刀具的质量碾压缅甸国产货，同样胜过进口货，一举成为全缅最好农活用具。
缅甸人口三千万出头，农民占据全国人口7成以上，名副其实的农业国，农具市场也最为广阔。
仅仅八月，根据地就往南出口1.5万把镰刀，刀具总数更是超过5万把。
腊戌黑市充斥镰刀、钩刀、锄头、铲子等农业工具，正是工业倾销的一个明证。
古力只是扫视市场，并没有停下攀谈，而是去往集市中心。
站在木台上的山标大声叫卖，“五星牌香烟，就剩5箱了！”
台下商人纷纷伸手，想要抢下最后一批香烟。
为了争抢机会，商贩们毫不顾忌地拆同行的台，搞得临时发卖会像个菜市场。
一个干瘦的精装汉子，推开人群，登上木台，回身道：“我要了！”
台下立刻鸦雀无声，商贩不再争论，低下头散开。
等人散去后，苏哈才对山标说：“远方来的客人，你的香烟我包了！”
古力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他认识苏哈。
苏哈是缅东北军区后勤部的中尉军官，背景很硬，关系通天，频繁出入腊戌黑市，是有名的大买家。
他一下场，普通商人根本不敢虎口夺食。
山标眼光闪躲，这是他头次来腊戌，担心被强买强卖。
苏哈不在乎的说，“开价吧！”
山标只好硬着头皮说：“一箱40万。”
苏哈伸出巴掌，“30万。”
山标不敢回价，直接点头答应。
苏哈笑了出来，手一招，两名便衣军人扛着两箱钱上来，双方同时验钞、验货。
5箱香烟搬上车，苏哈开心大笑，“你叫山标是吧？以后有香烟，可以直接上火车站找我。”
山标连连称是，低头哈腰地送苏哈上军卡。
送走军卡后，山标抹掉额头汗水，回身立刻让手下收拾铺盖，去孟商马帮驻地。
孟商马帮是九旅的马甲，同时是掸北第二大商会，是山标的供货商，更是南下的保护者。
古力一直在旁边注视，拍卖会散场，他才悄然离去。
为了保证香烟顺利售卖，旅部做了很多安排，让名不经传的山标发卖，同时让古力到场。
古力现在是曼德勒城的大掮客，在腊戌司令部和市委员会都挂有名，有几分牌面。
若是出现地头蛇强吞香烟的状况，他就会出面制止，甚至充当托盘人。
黑市之所以叫黑市，就是因为无秩序、无法律，没有公权制衡的强权一方，极可能打破商业默契，直接抢劫。
腊戌黑市深处敌人腹心，九旅鞭长莫及，但为了测试烟草市场，只能冒险前来销售香烟。
香烟销售业绩非常好，积攒的100箱库存，刚运抵各处市场，当天就销售一空。
五星牌香烟出厂价为100缅元每盒，1000元每条，25万缅元一箱。
至于终端售价多少，就看市场反馈，和销售端的议价能力。
9月14日对外出售的100箱卷烟，一共收入2500万缅元，折合人民币约8万元。
100缅元的出口价，就算销售终端加价5倍，单盒售价也不过是500缅元。
缅甸市场流通的高端香烟，单盒售价约1000缅元。
相比之下，五星牌香烟价格低，且加工精细，口感上佳，怪不得刚上市，就被商贩哄抢。
出口价如此低，卷烟厂也有一定的成本考量。
九旅从滇省进口的烟叶质量一般，甚至可以用低劣来形容，价格为60元/担。
一箱烟约用烟丝40公
斤，折算成本后，用烟成本约为35元\箱，加上廉价的人工成本，在不扣除折旧费的情况下，单箱成本不超过50元。
五星烟单箱售价约为830元人民币，扣除成本后，毛利高达750元以上，利润率达到15倍。
14日对外售烟的总利润将近8万元。
利润如此恐怖，是因为没有高昂的烟草税，每一分利润都可以直接归入九旅财政局，作为财政收入。
计算利润率后，旅部才将售价定得如此低。
低定价可以快速打开市场，甚至垄断市场，将国产烟和泰国烟赶出市场。
香烟走私不同于大宗商品，它具有质量小、高利润等特点，是天然的走私商品。
只要五星牌香烟行销市场，就算军政府反应过来，也极难查处和禁止。
烟草是奈温政府一大财源，低价走私香烟，将会破坏当局财政，重击其软肋，同时壮大自身。
张扬将五星牌视为打败军政府的有力武器，是经济战的利器之一。
走私香烟不只收获巨利，还能打击奈温政府的统治力，谢和华爱死五星烟了，进门时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旅长，烟厂一天才出35箱烟，太少了，投放到市场，连个浪花都掀不起。”
烟草走私如此重要，旅部特意成立了烟草办公室，由谢和华直管，所以他尤为关注产量。
“要扩建增产，更要从滇省进口更多烟叶。”
张扬放下农业税工作报告，无奈道：“扩建没问题，但烟草可不好要，提产是关键，这点急不得。”
九旅求购更多的烟草，滇省计委多次加量，最后答应今年给400吨烟叶，而且只有低档货。
400吨烟叶大约能生产1万箱卷烟。
棒赛烟厂一天产能不到40箱，完全消化这批烟叶，要两百多天。
产能不足是目前的最大问题，工人熟练度上不来，急也没用。
给烟厂压力大了，反而可能造成工人伤亡。
因此张扬忍住不催促烟厂提产，一直没给压力。
谢和华态度也如此，但私底下，他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烟叶不好要啊！”
烟草暴利，谁都知道，滇省烟叶出了名的好，滇省各烟厂盯着，省外也觊觎着。
九旅也就捡个残渣，想要更多的烟叶份额，难度可不小。
谢和华：“那就自己种烟！”
说完，支书就后悔了，“你当我没说！”
缅北山区气候不适宜种烟，而且根据地农田少，粮食还没自给自足，实在不宜发展烟草种植业。
张扬无奈道：“老谢，你应该关心怎么花钱！回流的缅元，一个屋子都装不下了。”
单就走私烟草，每天对外销售30箱烟，起码回收750万缅元。
根据地出售的各类商品，不可避免地用缅元交易。
民政部商业局统计，根据地每天净收入200万缅元以上，一个月就是6000万缅元。
这些钱每时每刻都在贬值，必须尽快花出去，换成有实际价值的实物，以免奈温发动废钞大法。
谢和华摸摸发疼的脑壳，“我每天都在想办法，脑子快不够用了！”
根据地被莱别山包围，对走私来说，出去容易，进来难！
出口的工业品价值高，便于运输，最重的农具，一匹马就能运走。
而进口物资，以玉石、粮食为主，马匹运输量有限，单位价值也比不上工业品。
整体来看，根据地对外倾销工业品，进口的却只有几种初级农矿产品，处于出超状态。
从缅甸经济上吸血的态势已成，但九旅也有了新的苦恼。
有钱没地方花。
手里拿着大笔缅钞，却买不到大宗商品，买了也没法大量运回根据地，只能通过山间走私通道，涓涓细流般运回根据地。
想再多的办法，也会被狭窄的走私渠道限制，这就是九旅面临的困局。
谢和华发狠道：“路不通，就打到平原上去！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打到平原上去，就可以摆脱群山束缚，不再受限于地形，可以更方便地做生意。
张扬笑了，“老谢，你终于想通了！”
早在年初，张扬在干部会议上，向党员提问，打出去是为了什么，该怎么改变经济落后局势。
打仗要算经济账，为何缅共每次出击都无功而返？
为何人民军越打越穷，越弱小？
我们早晚要出山，下了平原，该如何避免缅共中央的失败教训，走出属于自己的成功道路。
一年以来，干部对于发展工业的认识越来越深，不再停留在吃饱饭、生活改善的层次。
谢和华想得更深，已经体悟到经济战的威力，不再将目光停留在军事层面，学会放眼全局。
打出去是所有人的共识，只要张扬一声令下，九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