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克认真地想了想，回想起今天上午会议室内布鲁克林的表现，认真地点了点头。
布鲁克林并不认识达里尔·吉尔迪，昨天之前，他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事实上在大众之中，达里尔·吉尔迪的名字并不响亮。
但在另一个领域，在帕特里克他们这种站在权力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中，达里尔·吉尔迪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
所有人都知道跟这个人谈判时即将面临的压力有多大，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和善异常，好像跟谁都能做朋友一样，实际上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机器。
达里尔·吉尔迪对情绪的控制，对人心的把握，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
布鲁克林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军方只是随便派遣了一个级别够高的人来谈判，实际上不是的。
军方对这次的谈判非常重视。
在经历了约翰·曼宁之死，计划被打乱后的漫长混乱时期后，此时的军方终于重新统一了声音。
他们改变了策略，希望能拉布鲁克林入伙，代替约翰·曼宁的位置。
从军方开始显露狰狞的面孔开始，他们最近在联邦政坛不断兴风作浪，虽然看起来所向睥睨，实际上并不是一直一帆风顺的。
在不断的磕碰中，他们也在学习，在改变。
学习政坛的传统玩儿法，变得适应集体制定的规则。
布鲁克林不知道达里尔·吉尔迪的威名，没关系，经过今天上午的短暂接触，他已经知道了。
弗兰克不知道帕特里克·内斯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这个吹吹老朽的老东西，拳头慢慢松开，脸上的怒意慢慢被笑意取代，前倾的上本身收回，紧绷的肌肉放松。
他哈哈大笑着伸手递过去一支雪茄。
“哈哈哈！试试。”
“这是我特意存在这儿的。你能嗅到出女的体香。”
雪茄的制作是多种多样的，根据产地、工艺、时令季节等不同，也有许多种名目，哪怕是同一产地，同一制作工艺，也要分高低贵贱。
这东西就像红酒一样，不懂的人觉得其实都差不多，不都是烟叶吗？不都是葡萄汁发酵饮料吗？
宣称懂的人却能将其中的细微差别说得头头是道。
但无论哪种工艺，什么产地，在十几岁的c女大腿上搓成的雪茄，都是很名贵的那一种。其爱好者宣称能从里面抽出少女的体香味儿，是无数大佬的最爱。
帕特里克·内斯特接过雪茄，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似乎真的嗅到了传说中的香气。
但他最终也没有点燃。
弗兰克页不以为意，他知道帕特里克不抽雪茄，来参加雪茄俱乐部的目的就是自己。
弗兰克自顾自点燃一根传说中带有香气的雪茄，抽一口，陶醉地眯起眼，微微仰着头，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这才重新坐下。
这次，他坐的位置要距离帕特里克近了一半。
“让我像温士顿给总统先生当狗一样对你，那是不可能的，帕特里克，我们可以合作。你帮我除掉布鲁克林跟温士顿，我确保纽约州的票全部属于你。”
“不管任何时候。”
这说的就是不仅仅是大选中他会支持帕特里克，还包括后面帕特里克当选后颁布政策，不管什么政策，什么政令，纽约州都会坚定地支持帕特里克。
这种承诺是很靠谱的，也是很不靠谱的。
因为这种承诺全靠信誉，遇到说话算数的，政坛信誉良好的人，自然靠谱，日后哪怕关系破裂，咬着牙也得履行承诺。
遇到出尔反尔的，这就是一句屁话。人家就算反悔了，你也不能把他怎样。毕竟你们又没签合同。
——就算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地写好，这东西能拿出来当证据吗？
都不想混了，要同归于尽是吧？
很不凑巧的是，布鲁克林三人中，论政坛信誉，最好的是温士顿，布鲁克林与温士顿不相上下，至于弗兰克……
将弗兰克的大名与政坛信誉放在一起，都是对政坛信誉的侮辱。
弗兰克最擅长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他翻脸比量子阅读都快。
要求弗兰克讲信誉，不如出台法案强令猫不能抓老鼠来的简单。
帕特里克·内斯特是知道这一点的。在来‘勾搭’弗兰克之前，他做过详细的了解，很清楚弗兰克就是个毫无信誉的混蛋。
但现在正是‘勾搭’成功后的第一次，相当于第一次约女神出来玩儿，女神告诉你‘只要你给我买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晚上就不回去了’，你明知道女神在骗你，能直接说破吗？
万一呢？
万一公交车抛锚了呢？
万一宿管阿姨的表坏了呢？
万一真的晚上跟你一起去酒店了呢？
况且帕特里克又不是什么老实人，女神想骗，他也想骗啊。
两个骗子与在一起，那当然是很精彩的。
帕特里克点点头，首先肯定了弗兰克的要求，言说他的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合情合理，他甚至还关切地提出，要不要再往上提提。
然后帕特里克话锋一转，开始说自己的难处。
什么比总统先生来得晚，总统先生已经把好处拿走了。
什么八十多岁高龄还得四处奔波，亲历亲为。
什么演讲效果不太好，竞选办公室的人已经在考虑取消后面的行程，直接放弃纽约。
巴拉巴拉……
总之就是很难。
弗兰克连忙安慰，称有他，他会帮助帕特里克的。称总统先生已经走了，只要把他的代言人温士顿干掉，局面很快就能扭转。
两个人你来我往，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在演戏，却十分乐意陪着对方演下去，并且乐此不疲。
…………
睡了一下午，在太阳即将落入海面以下时，布鲁克林终于醒了。
他下楼的时候，正赶上安妮在跟律所的人打电话沟通。
刚开始布鲁克林并没有注意到安妮在说什么，他溜溜达达地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餐，正在洗菜时不经意间听了两句，好奇之下就从厨房出来往安妮这边张望。
安妮挺着大肚子，穿着一件宽松的连衣裙，正扶着沙发转圈圈，看了布鲁克林一眼后如常讲电话。
“我们不是盈利的公司。虽然我们叫律所，但我们跟皮尔森·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他们不一样。我们是慈善组织！”
“你发给我这份起诉书是谁写的？他没长脑子吗？来律所这么久了自己收没收委托人的钱都不知道吗？”
“误会？叫律所就是律所？这是什么逻辑？我需要的是成绩优秀，逻辑清晰，能在法庭上跟检察官，跟其他律所的律师为当事人争取利益的律师，不是连自己工作的公司性质都分不清的蠢货！”
“这篇起诉书到底是谁写的？”
“行了，不用你说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公司所有人写一份起诉书发到我的邮箱。”
“我希望所有人都认真对待。”
“恩，没错，就当是一次考核。”
“时间太短？你觉得时间短吗？”
安妮突然站住脚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我问你，你觉得时间短不短？”
“明天中午之前，在不影响其他正常工作的前提下，写一份可以直接拿来用，不需要我修改一个字母的起诉书，你来告诉我，时间仓不仓促。”
“如果觉得仓促，那就不用写了，明天十二点之前，写一份辞职信发到我邮箱里！”
“有些人不了解案情？那就不用了解了，不了解案情的直接写辞职信！”
“连自己公司的案子都不了解，我还指望他们去认真了解每一个委托人的案情吗？你觉得可能吗？”
“就这么下发通知。”
安妮粗暴地中止了话题，又走了起来，走到离厨房近的位置还扭头瞪了一眼布鲁克林。
“新的办公地点找的怎么样了？”
“恩，发我邮箱，我看一看，这段时间我去不了律所，你要盯好他们，你现在是代的我的职位，领的也是对应职位的薪水。希望你对得起自己的薪水。”
警告了一句，安妮又陷入沉默，应该是对面在汇报工作。
绕了两圈儿，对面汇报完了，安妮放缓脚步，语速也相应的放慢，对工作一一做出指示。
最后，安妮扶着沙发站住，说道“不要往e.d.n.y投递起诉书，往州法院投。”
说着，她下意识偏头望向厨房方向。
布鲁克林早就不在门口了，这会儿厨房里正传来炒菜的声音。
安妮下意识抽动着鼻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口水止不住地流。
她吞了口口水，匆匆勉励两句，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安妮挺着大肚子走进厨房。
厨房里，布鲁克林正在将炒好的西兰花盛出来，见安妮进来，扭头笑道“打完了？”
安妮点点头，打开柜子，手指在筷子上顿了顿，然后拿走了旁边的叉子，来到灶台旁边。
浓烈的油烟气息令她有些不适。
安妮皱了皱眉，插起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
不适感立刻退散，油烟气也被微辣的焦香所取代。
安妮一边吃一边点头，咽下后又插了一块送进嘴里。等她准备插第三块时才发现，盘子不见了。
抬起头，正好跟布鲁克林的视线对上。
布鲁克林一手端着盘子往远处伸，坏笑着咳嗽了两声，捏着嗓子道
“如果觉得仓促，那就不用写了。”
“写一封辞职信发给我！”
他模仿的是安妮刚刚打电话时说的内容。
安妮翻了个白眼，伸手去够西兰花。
布鲁克林页不敢继续往远处拿，怕安妮磕碰着。
他其实不是嘲笑，只是调侃，类似于夫妻间的小情趣。
安妮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在法庭上。
别看安妮长得漂亮，身材苗条，五官并不具有攻击性，但如果谁真的把她当成‘联邦甜妞’，以为她跟电影里那些‘金发碧眼大波妹’一样，除了当花瓶，遇到危险惊声尖叫之外一无是处，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布鲁克林甚至认为刚刚打电话的安妮才是真正的安妮。平常安妮之所以看起来不是这样，只不过是她把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了而已。
夫妻俩笑笑闹闹地吃完晚餐，各自分开去干各自的事。
安妮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她电话里讲的不是吓唬人，是认真的。
如果有人觉得她在强人所难，或者觉得自己完不成，想要找她理论也好，恳求延后截止日期也罢，只要有人不老老实实写起诉书，她就真的会把人辞退。
这年头，尤其是在联邦，像安妮-布鲁克林律所这样背景雄厚，条件优渥的工作是非常抢手的。
随着全球经济形势的改变，联邦内整体失业率持续走高，这里失业率走高的不仅仅是工人或体力劳动者，也包括律师、牙医等优渥职业。
像哈佛这类着名院校尚且无法确保毕业生的百分之百就业，更别提联邦大把的其他院校了。
各法院大厅里每天举着纸牌拉‘客户’的比比皆是，上周布鲁克林甚至在e.d.n.y见到了好几个发传单招揽‘客户’的律师。
经过布鲁克林三人精诚合作，苦心经营的纽约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地方了。
律师相对于大多数职业而言的确是个好职业，但律师内部也是非常卷的。
布鲁克林就听说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全纽约大半法官都认识的杰森·布尔的公司已经破产了。
皮尔森·斯佩克特律所上周也在裁员。
执着于为哈罗德上诉的哈维也不得不一边忙哈罗德案的上诉，一边接其他案子。
以前的哈维，作为皮尔森·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可是有脾气的很，一次只接一个案子。
造成这种情况的不光是全球经济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联邦内部因素。
从一月份开始到现在，联邦各地持续bl不止，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与社会生产。混乱让所有人都无法专注于工作。
联邦经济持续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