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没有过多逗留，问清楚鲍勃视角下的车祸后，就离开了。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什么‘好好养伤，我们等你回来’之类。
他跟鲍勃之间，不需要这种话术。
他能看出鲍勃在听说头部跟手臂大面积烧伤以及自己声音的改变后的失落。
这种事只能是鲍勃自己想清楚，别人很难帮得上忙。
在临走之前，鲍勃还在向他交代工作。
鲍勃自己也是有几个助手的，不同的助手分别对接不同的工作。
现在鲍勃住进医院，至少要养伤半个月，这半个月布鲁克林这边不可能是完全停摆状态。
鲍勃安排了助手们跟布鲁克林对接。
布鲁克林离开病房，又去看了医院理事会成员，聊了会儿天，感谢对方后，这才离开。
“回家吧。”
布鲁克林吩咐了一句，便仰着脖子闭目休息。
车子里静悄悄的，哈里森封闭车窗，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哈里森。”
布鲁克林依旧保持着仰着脖子闭目修养的姿势，问道
“你说，有没有一种完全操控别人车子的技术？”
他似乎没指望哈里森能够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鲍勃说他的车子失去了控制，是被别人操控下驶上布鲁克林大桥，撞上前车的。”
“现场的追逐痕迹也是伪造的。”
“他还说他想打电话求助，但根本打不出去。”
“操控别人的车辆……”
“听起来简直太科幻了。”
“先生，操控其他车辆其实很容易做到。”哈里森等布鲁克林说完，这才开口道。
他的声音很冷静。
“什么？”
布鲁克林却一点儿都不冷静，忽地坐了起来，接着眼前一黑，一阵眩晕感传来。
他这才想起来，中午饭还没吃呢。
“操控车辆的技术我们曾经学习过。”
哈里森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
他甚至抬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下。
“只需要把这么大的一个模块插入汽车，等汽车启动，带有智能系统的车子会被自动导入模块里的程序。通过这个程序，就可以自如地控制车子。”
“另一种方法是通过汽车的wifi，那个很复杂，我也不是很懂原理，只知道只需要靠近五百米之内，用一台类似电脑的终端就能操控汽车。”
“像是在玩儿飞车游戏一样。”
布鲁克林打了个寒颤。
哈里森说的轻松，他听得却是心惊肉跳的。
哈里森似乎看出了布鲁克林的担忧，开口道
“不用担心，这辆车的中控系统我改造过。是无法通过wifi的方式连接的。”
其实那不是什么‘wifi’技术，谁家wifi能五百米之外还有信号？
“每次开车前我都会检查一遍，确保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那平辈手机信号呢？”布鲁克林又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哈里森摇摇头说道“但这种技术应该有很多吧？”
“如果鲍勃车子的中控系统真的被人远程入侵操控，再通过中控系统向手机发送一个程序，操控手机，应该也很简单吧？”
“正常的车子为了方便，一般车主都会通过wifi连接车子的中控系统。方便开车时进行简单的操作。比如接电话打电话，听歌之类的。”
鲍勃说，17分局通知他，让他去办理玛丽的相关手续。
随后里昂那边快到约定的看球时间了。
后面这个应该是鲍勃早跟里昂约定好的。
可前面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
布鲁克林觉得去17分局看看就知道了。
鲍勃不得已，只能支走保护自己的人，代替自己去陪伴儿子，自己则前往17分局办理手续。
车子开到一半，弗兰克又来电话，让他直接去nypd总部。
然后就是车子不受控制，发生车祸。
如果真的是哈里森所说的这种手段搞的鬼，那么是在弗兰克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可以操控车子了，还是打电话之后？
布鲁克林甚至发散性地想到了另外几起车祸。
这种手段是第一次使用，还是前几次车祸也是这么造成的？
哈里森说是他在服役时学习到的这种技术，他在seal服役还是好几年前呢，现在呢？
现在seal的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会不会一个电话就能操控？
布鲁克林突然发现自己对现代信息技术一点儿都不了解。
他摸出手机，给蝎子发了条短信。
过了一会儿，蝎子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听后，布鲁克林将鲍勃说的复述了一遍，询问这种技术实现起来的难易程度。
蝎子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只是说道“我可以制作一个程序，通过这个程序，理论上可以操控全纽约所有带有智能系统的汽车。”
“尤其是公共汽车跟地铁。”
“私家车会比较难一些，但这种技术很早以前就有了……恩，几乎是伴随着所谓的智能系统一起出现的。”
“批量操控也许很困难，但单纯操控一辆车，很容易。”
“去年十一月，国外发生过一件事，有人通过计算机技术关停了一颗人工心脏，杀死了一个人。”
“还记得公寓楼纵火案吗？”
“入侵、操控智能系统其实很简单，比较难的是像公寓楼纵火案中那样，操控一些非智能系统的东西。”
蝎子最后总结道“你只需要记住，只要它受智能系统控制，就一定能被入侵。”
布鲁克林被蝎子一番话说的都紧张了，在挂断电话后甚至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回到家，布鲁克林跟安妮打了声招呼，直接上楼，倒头就睡。
安妮坐在一楼地板上，面前放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卷宗跟一台笔记本，正在忙着处理律所的工作。
布鲁克林跟温士顿关系破裂，连带着安妮的律所也受到了影响。此前他们选定的办公地点就在市政厅旁边，受市政厅跟州长照顾，几乎不需要考虑办公成本问题。
现在不行了。
布鲁克林与温士顿已经成水火之势，两者是必然要分出个高低来的。
上头打架，下头遭殃。
市政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们既不敢得罪布鲁克林，更不敢得罪温士顿。
得罪布鲁克林这个联邦司法界都有名有姓的家伙，纯属找死，事实上如果没有支持，他们连纽约的大型律所都不敢得罪。
以联邦政府的传统，里面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实在不要太多，把布鲁克林的最狠了，万一布鲁克林拉着哈佛系的律师跑到纽约来‘为民做主’，专接起诉政府的案子怎么办？
这还只是最简单，最容易想到的基本操作。
联邦号称法治社会，律师是真的能吃人的。
得罪温士顿就更不可能了。
温士顿是州长，纽约市政厅再怎么厉害，也不敢跟州长叫板。不需要其他的，单就在程序规则之内，各种政策性文件就能让纽约市政厅欲仙欲死。
温士顿与布鲁克林、弗兰克的纷争是刚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阶段，不光市政厅，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各个机构都被迫牵涉其中。
什么大选，什么军方国会争端，这些离纽约都太远，现在的纽约，在知情人眼中，三个站在最顶尖的人之间的纷争才是最可怕的。
安妮在家里接到市政厅的电话通知，他们律所占用的空间要另作他用，要求律所尽快搬走。
打电话通知的人非常礼貌，礼貌的都要低声下气地跪下来求安妮了，安妮还能说什么？
当初进驻的时候也没想到布鲁克林跟温士顿这么好的关系会撕破脸啊。
安妮只能联系律所的人‘转移阵地’。
当然，安妮也不是什么白莲花玛丽亚，布鲁克林不说，她这几天也能察觉到关系的变化，尤其是今天这通电话。
安妮当然可以搬走，但她不会乖乖地白白搬走。
安妮打电话安排律所的人找新的办公地点，同时拿着当初签署的租用合同准备起诉市政厅违约。
当时两家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但不论是布鲁克林跟安妮身为法律人的基本素养，还是温士顿身为老派政客的行为习惯，都促使双方签署了一份租用合同。
当时以为合同只是个形式，谁也没想到现在能用上。
在楼下翻了会儿资料，安妮摘掉眼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上楼去看布鲁克林。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布鲁克林还在睡。
他是真的累得厉害，整个人摊在床上，睡的很深。
安妮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进去拉上窗帘，遮住耀眼的阳光，然后帮布鲁克林脱掉袜子跟外套，盖上薄薄的被子，又帮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这才掩上门离开。
…………
布鲁克林能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其他人却不一定。
比如弗兰克。
弗兰克跟帕特里克·内斯特再次相约雪茄俱乐部。
他是来‘归还设备’的。
将两台密码箱交给帕特里克·内斯特，弗兰克有些烦躁地叼着雪茄在吸烟室内来回踱步。
帕特里克·内斯特坐在椅子上，打开箱子，细致地检查着设备。
他其实是不怎么抽烟的，更别提雪茄了。加入雪茄俱乐部纯粹是为了跟弗兰克接触。
布鲁克林有一点猜错了，率先提出主动接触的，是帕特里克·内斯特，不是弗兰克。
帕特里克·内斯特看过总统先生在纽约的操作模式，他也需要一个代言人在选区帮忙稳固支持率。恰好布鲁克林三人分道扬镳，各怀鬼胎地恨不得掐个你死我活，这么好的机会帕特里克·内斯特怎么可能放过？？
检查完装备，确认没有问题，帕特里克·内斯特合上箱子，叫来自己的保镖，将箱子交给他，让他‘物归原主’，目送保镖离开，帕特里克·内斯特这才抬起头，看着走来走去的弗兰克笑呵呵地说道
“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
弗兰克脚下顿了顿，走得更快了。
帕特里克·内斯特坐在那里，目光追随着弗兰克宽阔的背影，继续说道
“你在后悔吗？”
弗兰克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瞥了帕特里克·内斯特一眼，有些烦躁的说道“不，我没有后悔！我们做的一点儿页不过分！说吧，说说你那个该死的计划！”
他的语气很不善，听着就有明显的赌气的成分。
这句话单从语气来分析，应该反着听，即：我很后悔，我觉得我们做的有点儿太过分了！
搭配弗兰克烦躁跟懊恼的情绪，很轻易就能猜出他要表达的意思。
但帕特里克·内斯特却没有离开开口回答问题。
他盯着弗兰克，脸上的褶皱慢慢舒展开，笑容归于平淡，最后变成扑克脸一样的面无表情。
弗兰克烦躁的表现也见见消失。
吸烟室里变得很安静。
帕特里克·内斯特的声音这才慢慢响起。
“弗兰克，你还年轻，你这个年龄，在各国政坛里都算是年轻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跟你不一样，我太老了，见过太多太多天才，跟自以为是有点小聪明的蠢货。但走到现在，还屹立在政坛的，是我，既不是天才，也不是蠢货。”
“直到这是为什么吗？”
弗兰克走到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与帕特里克·内斯特隔着中间空空的位置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看得清自己。”
帕特里克·内斯特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天才往往太骄傲，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们迟早会栽个大跟头。”
“蠢货总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的表演堪称完美，别人根本看不出痕迹，殊不知他们在别人眼中，拙劣的就像马戏团的小丑。”
顿了顿，帕特雷恪·内斯特补充了一句“哦，现在几乎没有马戏团了，现在的人们几乎都不知道马戏团里的小丑有多滑稽。”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在缅怀自己的青春，微微有些惆怅。
但他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了弗兰克身上。
弗兰克正好也在看他，两人隔着空空的座椅隔空对视。
片刻后，帕特里克转移目光，继续道
“所以天才跟蠢货都不见了。”
“你在骂我是蠢货吗？”弗兰克腾地站起身来，捏着拳头满脸怒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