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守自盗？”王良沉着声音咀嚼着这四个字，“泰教授，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自己盗卖自己的钢筋？这怎么可能？交易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就算盗窃了自己工地的钢筋，又拿什么来重新开工？这，这不合逻辑啊。”
泰林眼睛微眯，随手拿出笔记本，在纸上勾勾改改，然后递到三人面前。
李方文和林一平的表情愈加地茫然。王良却面露狐疑之色，他问泰林：“旧钢筋翻新？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无本的买卖？”
泰林点点头：“当然有，你们看看手里这份罄石集团的发展历史，他们第一桶金可是靠着拆迁市立医院大楼起家的。后来这H市大大小小的大楼拆迁，转移，清理，哪一个工程没有罄石的身影？”
王良呆立在桌前，看着手中这份资料：“七年前，H市最大的一宗拆迁案，便是市立监狱搬迁至郊区，而市内商业区边上的那座几十年的老监狱原址上，现在则建成了一处千金难得的地标楼盘——‘永济宝玺’。泰教授，你是说。。”
骇人的猜想，让他的声音缓慢而有气无力，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泰林沉重地点点头，还没等他回答，一旁的林一平指着屏幕上一行标红的错账，急道：“快看，在这里！这行账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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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和李方文已经在距离城郊40公里外的瓦窑村蹲守了近四个小时。他们将王良那台老切诺基开进临近坡道的水沟旁边，再将车子熄火，斜靠在前排的两张座椅上，看似百无聊赖却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观察着周遭的动向。
“师父，前面那个小型的轧钢厂，真的是林一平提起的大安钢铁？怎么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啊？”李方文叼着根烟，靠在窗边吞云吐雾。
王良打了一个哈欠，强打精神说道：“小兔崽子，昨天早上，咱们的外勤警员可是跟着一辆装满废旧钢筋的大卡车足足40公里才来到这个小村子边上。眼睁睁看着这辆卡车驶进厂区又空车返回。这么个小破厂区，要那么多废铁做什么？”
说着，他用手撸了一把寸头，接着说道：“我们外勤来这边调查的时候，人家公司可是大门紧锁。看门的大爷说，这里虽然挂着大安钢铁公司的牌子，但其实只是存放废旧钢铁的大型仓库。若是我们毫无防备信以为真，这事儿也就揭过了。可是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大安钢铁灯火通明的厂房，继续说道：“从凌晨两点，咱们俩停在这里开始，这条村边干道上的卡车就没断过。装卸货物？哼！这么有精神吗？要三更半夜起来干活？这些车都是去干嘛的？运了多少废铁进去？待会儿又能运出什么东西出来？”
李方文心中佩服，的确如王良所说，这家公司白天大门紧闭，夜晚又挑灯夜战，怎么说，这都不是正常经营的企业能够做出的事情。
正在这时，一辆卡车突然停在了他们斜对面的大马路边，一位矮胖的中年司机跳下驾驶位，径直向他们走来。边走还边嚷嚷，嘴里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串不清不楚的方言。
他音色粗粝，又操着外地口音，直接把李方文和王良问了个两眼一抹黑。
司机看到两个人发窘，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头上都是汗珠。他咳嗽两声，将不甚清楚的乡音说得更慢了些，王良二人这才听懂原来他说的是：“喂，兄弟，跟你们问个事情哈，这个大安钢铁是在这里的不？”
王良与李方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跟他点头：“是啊，这条土路直接向下开，过两个弯就到了。你看山沟里那个亮灯的地方就是。”说着，李方文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
矮胖司机再一次不好意思地轻轻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问道：“谢谢啊。你们咋停在这里？车子坏咧？”
李方文又极有眼力地帮他挡火点烟，偷偷向王良眨眨眼，道：“哥，我们昨晚就抛锚在这里了。等着天亮道路援助来拉车。”
矮胖司机撇撇嘴角又摇摇头，道：“哎呀，太遭罪了。这破地方，我第一次来，也不认识路哇。转了好久才找到这里。要不是遇到你们，我还不知道要瞎转多久。”
李方文眼珠子转了几转，恳切地说道：“要不这样呗大哥，你捎上我们。我和我叔叔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您等下出去，我还能给你指个路。”说着便掏出钱包，抽了100块钱塞到矮胖司机手里，“大哥，你别嫌少，给你买烟抽的。”
矮胖大哥连连摆手，最后还是架不住李方文的热情将钱收进口袋。李方文生得粗眉大眼，本来就有一副得人缘的好皮囊，此时，笑得更灿烂了。
卡车再次启动，王良和李方文一前一后，一边帮他指引道路，一边观察着周遭的环境。车子转了几道弯，再驶进一条土路。最后经由这条很窄的土路进入了工厂的后门，这道后门简陋狭窄，还没有悬挂厂牌。只有货车进出时才会打开大门，然后迅速关上。
工厂位置十分隐蔽，厂房主体上方由铁皮遮盖，四周有绿树遮挡。如果不是王良二人事先调查清楚，路过的时候还真不易发现这家工厂的入口。
载有三人的车辆驶入厂区，一边检查卸货的人员狠狠盯着矮胖司机，更指着王良二人盘问：“这两个人是来干嘛的？”
矮胖司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憨憨傻笑。王良倒是满脸堆笑：“我们就是想来认个路，以后也可以来换班开车。”
检查人员半信半疑，却不置可否，恶狠狠地说道：“厂区危险，别乱跑。”
可趁着装卸的时间，李方文偷偷地潜入到最大的一间仓库门边。只见，仓库中密密麻麻堆放着大约几十捆布满尘土的钢筋。这些钢筋长短不一，参差不齐，大部分表面已经严重锈蚀，有的已经弯曲变形。
那都是已经使用过，并且必须报废的建筑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