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慵懒的午后，荣华大街两旁的垂柳吐着新芽愉快地随风招展。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到美人面门口停下。
风帘掀起，十多岁的小宫女绷住脸，非常严谨地先下了马车，然后才扶着车内的宫装嬷嬷下来。
穿宫装的女人再度现身美人面，这事一出来就引起轰动。
周围群众立即好奇又热情地朝美人面涌来。
陆湘听闻这事，主动从二楼走下去。
“请问美人面的总管事在吗？”这次三名宫装女人态度倒是和善。
两个小宫女紧紧抿着唇，规规矩矩地站在宫装嬷嬷身旁。
宫装嬷嬷脸上堆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让人感受到她的和善与亲切。
从宫中出来的人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仪态规矩非常标准；几乎每个人的举止都达到完美级别。
陆湘看着这位宫装嬷嬷含笑走来，心里犯狐疑的同时，心弦立时绷了起来。
“我姓陆，我就是美人面的总管事。”陆湘站了出来，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客气道，“不知你是？”
“我姓钟，大家抬爱称呼一声钟嬷嬷。”宫装嬷嬷面相圆润，她面带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好亲近；这样的面相与笑容极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主要负责宫中胭脂水粉的采办。”
陆湘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心里却更加警惕：“钟嬷嬷是想在美人面采办胭脂水粉？”
“美人面货架上所有商品都对外出售，”陆湘略略一顿，接着道，“不过，我们的商品基本没有存货。”
“钟嬷嬷你要是想大批量采办的话，只怕我们美人面没法满足。”
“如果是试用一下，想要知道美人面这些商品的效果，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二。”
对方既然是负责宫中采买，怎么可能只买一两瓶胭脂。
陆湘故意把话敞开来说，其实就等于间接拒绝了宫中这笔生意。
她想起自己小姐当初开美人面这间铺子的宗旨。
就是旨在赚些小钱，根本无意扩大经营规模。
更没兴趣成为皇商，将生意做到宫里去。
“陆管事，”钟嬷嬷含笑看向陆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和令人心折的气度，“我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是宫中负责胭脂水粉采办的总管。”
“据我调查所知，美人面的胭脂水粉在市场上反响非常好。”
“无论哪一种产品，都深受顾客喜爱。”
“所以，我今天前来美人面，主要是想和陆管事你谈一谈合作的事。”
陆湘心里警惕又重了两分，脸上倒是分毫不显：“合作？”
“对，”钟嬷嬷笑意温柔，声音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听起来让人心里觉得十分舒服，“宫里想与美人面合作，形成长期固定的供货渠道。”
陆湘淡笑拒绝：“这件事，只怕要令钟嬷嬷失望了。”
钟嬷嬷脸上笑意一顿；“哦？陆管事此话何意？”
陆湘淡然道：“不瞒你说，不是美人面不想赚宫里的银子。而是，美人面赚不了这笔银子。”
钟嬷嬷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愿闻其祥。”
陆湘道：“钟嬷嬷，因为我们每个月能够生产出来的胭脂数量实在非常有限。”
“香水也是一样。”
“你也看到了，铺子里的货架上，大多数只是摆了个样品在上面。”
“很多产品一出来，不到几天就会销售一空。”
“我们每个月都要接很多订单。”
“就算是提前预订，我们每月也一样需要限额。”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
陆湘歉然地笑笑：“所以，我们美人面实在没有能力为宫里供货。”
钟嬷嬷极度诧异。她沉吟了好一会，貌似疑惑道：“既然常常供不应求，为何不扩大生产？”
陆湘一本正经地叹气：“钟嬷嬷你有所不知。因为这事，我曾经也问过小姐。”
“小姐说，我们要注重质量而非数量。”
“只有保证质量，才能保持美人面的口碑。”
“小姐还说，世间的银子是赚不完的。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
“钟嬷嬷，”陆湘态度温和，语气透着淡淡歉然，“真是非常不好意思，你说的合作——我们美人面真做不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想必这个道理，钟嬷嬷比我更明白。”
“你要是对我们美人面的商品感兴趣，可以试买一些回去。”
“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恕我失陪。”
钟嬷嬷出宫前信心满满，完全没想到她才开了头，表露一下合作的意思；就没法再深入，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美人面在胭脂行业里声名雀起，并不是最近的事、
这家铺子开业已逾半年时间，如果宫中真有心想与美人面合作；那早就应该露出意向才对。
突然间说要合作，这就让人觉得突兀又怪异。
陆湘向苏潼禀报了这件事。
“不用管对方什么意图，”苏潼心里定得很，“你只要守住一个原则就行。”
“我们美人面，不与宫里合作做生意。”
苏潼乐意赚不同行业的银子，但她完全没想过要成为皇商。
把自己的财富暴露在皇室眼皮底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想远在大燕的齐子砚，就知道所谓的皇商绝对不是那么好做的。
可以说，齐子砚赚的银子里，起码有一半都进了皇室口袋。
还有一部分，则送到了白晓碟手里。
想到这，苏潼心里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齐子砚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她没想到那个精明的家伙在某些方面也是一根筋。
明知到白晓碟在利用他，还死守着当年的誓言。
苏潼心情郁闷，且有几分牙痒痒的痛恨。
早知道当年在大燕，她就少与齐子砚合作做生意。
陆湘听了她的话，心里大定：“小姐这么说，奴婢就安心了。”
“你是美人面的总管事，”苏潼拍拍她肩膀，“这种事你拿主意就行。”
“就算错了也不要紧，有我在后面给你兜底呢。”
“我们不赚宫里的银子，不沾那些浑水。”苏潼若有所思道，“就算那些水再浑再脏，也没理由泼到我们身上。”
“小姐说得对。”陆湘轻轻点头，心里却还有层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