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默了默，没有再坚持非要自己动手。
站几个时辰写毛笔字，不仅几乎废掉她的爪子，连她身上最后的力气都快榨干了。
“我先喝汤，让胃先缓一缓适应一下。”
司徒烨温柔道：“我知道。”
于是接下来，服侍了皇帝一辈子的老太监，看到了令他惊掉眼珠的一幕。
司徒烨一口口给苏潼喂汤，在她嫌弃汤渣里有碎骨头要吐掉时；他竟然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去接。
这在以前，根本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
再然后，素有杀神之称的赤翊军统帅，无比耐心地像对待婴儿一般，一口口挑着苏潼喜欢吃的饭菜喂给她。
她嫌鸡肉连着皮太油腻，他二话不说就把鸡肉上面的皮给掀掉。
不带一点多余脂肪。
还含笑问：“现在这样吃得下了吗？”
“要是再不行，我把这鸡肉给弄成碎末？”
苏潼摇摇头，含糊地吃下他特意挑选出来的鸡肉。
然后，吃鱼肉，挑完鱼刺；她还嫌腥，一句话不说，撇过头不乐意吃了。
老太监看司徒烨也不生气，她不爱吃，他就换另外一种菜。
总之，这一顿饭，他全程见证了苏潼如何挑剔难侍候。
也见证了司徒烨如何把苏潼宠成女儿一样；哦不，宠女儿也没人像司徒烨那样；他那副虔诚与欢喜的模样，就跟侍候祖宗一样。
吃完饭，苏潼还要吃水果。
带一点皮的不吃，有籽的不吃。
酸的不吃，水份不够充足的不吃。
她嫌弃不吃的，最后全部扫进了司徒烨肚子这个临时垃圾桶。
老太监真是一辈子吃惊的事，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他还记得司徒烨小时候，调皮捣蛋打架斗殴上房揭瓦这些事，统统都有他的份。
别人从来不敢跟太子争执，司徒烨倒好，不仅敢与太子来骂战；还直接动手揍过太子好几回。
要说服侍人，老太监仔细地回忆了一会；然后摇头：“还真没有。”
可今天，司徒烨服侍起这位舞阳县主，那一个真是叫贴心周到任劳任怨。
一个敢喂，一个敢吃。
两人做起这事，居然无比自然自在，谁都没觉得这样不妥或者尴尬。
难怪之前隐约有风声传出来，说定北王相中了舞阳县主，特意说服太后给他做媒。
如今看来，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老太监心里感叹：眼前这双男女应是两情相悦最好的模样了。
“饱了吗？”
苏潼点头，“不吃了。再吃就该撑了，撑着的话比饿着还难受。”
“那就不吃了。”
苏潼打了个哈欠：“好困。”
吃饱血糖浓度就上升，丝毫没有道理与人情可讲。
她扭头看着老太监笑了笑：“公公，能找个地方让我躺一会吗？”
老太监早得了皇帝吩咐，要尽量让舞阳县主待在这里舒适一些。
闻言，立时道：“县主，这里有个暖阁，不如你进去歇息一会？”
司徒烨眉心一跳，阻止她：“别睡了，一会陛下吃饱，还得问你话。”
“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苏潼一点也不想去，她站了几个时辰，脚都快废了。还走什么走，现在能躺着她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偏偏这家伙似乎看不见她眼底无声的抗议一样。
拉着她袖子连拖带拽的，将她带出外面去。
“我又累又困，为什么非让我出来？”
司徒烨轻声道：“那是什么地方？”
“平常都是陛下歇息，你怎么能在里面睡？”
苏潼：“”
“走吧，走一会就不会再犯困。”司徒烨哄孩子一样，耐心十足地哄她，“大概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回府。”
“到时你再睡个好觉。”
苏潼：不走还能怎么着？
蔫蔫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走在鲜花竞相盛放的花园里，她也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思。
“这位是不是我们大燕朝第一女官舞阳县主？”
苏潼乐意逛御花园，可皇帝的妃嫔却乐意得很。司徒烨与她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宫妃走了过来。
司徒烨眯了眯眼眸，低声提醒苏潼：“是王淑妃。”
然后，为了避嫌，他退开一些距离。
苏潼那些争先恐后来找她的瞌睡虫，终于在听闻这个陌生的称谓时跑了大半。
“淑妃娘娘。”苏潼朝她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王淑妃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十分诡异的微笑：“舞阳县主又进宫了？”
“这回又在忙些什么？”
苏潼：“劳娘娘挂心，我就在瞎忙。”
“不妨碍娘娘。”
苏潼点头稍退至一旁，算是完成礼节性客套。
她对后宫的女人不感兴趣，平时进宫多是在凤栖宫和仁安宫转转。
后宫的女人倒是对苏潼很感兴趣，苏潼对她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而与苏潼交好的话，一可享受她医术上的特别照顾，二来苏潼给皇后与太后带那些美容养颜的好东西，她们也想分享。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
眼前这位王淑妃就是例外那一类。
眼看苏潼识趣地退到一旁，她抿着唇角笑了笑，余光却透着一丝憎恨掠过苏潼的面孔。
也许是她憎恨的情绪太强烈，强烈到苏潼心有所感，略觉不适地抬头往她望了望。
“我得罪过王淑妃吗？”苏潼茫然地问司徒烨，“我觉得她好像对我有恶意。”
司徒烨顿了顿：“苏潼，她姓王。”
苏潼笑：“天下姓王的人多了去。”
“等等，不会是我想那样吧？”这个王淑妃跟横郡那个被她以一己之力干掉的王氏一族有关？
司徒烨点头。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已经暗暗对王淑妃提起了警惕。
苏潼哀叹：“看来以后我得少进宫。”
王淑妃真是那一族的人，那她在王淑妃眼里就是有灭族之仇的仇人。
“你不用太担心，她自称是琅琊王氏；跟横郡王氏完全搭不上边。”
苏潼：“谢谢。但我一点也没感觉被安慰到。”
“嗯，好像有点不太对。我在横郡做的事情，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内情，别人应该不知道吧？她是怎么回事？”
司徒烨：“也许，有人曾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谁知道呢。反正她现在知道了，而且看她的样子就不像沉得住气的，对你而言反而是好事。”
苏潼附和：“确实。”
王淑妃对她露了敌意，她心里就会有提防。
两人边说边走，没想到，迎面又遇到另一名宫妃。
不待司徒烨转身避过一旁。那名宫妃竟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