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没有隐瞒，点头承认道。
“哼……所谓的内心受到环境影响么？”
虞忆轻笑道。
燕帝为了得到虞忆的原谅，打出这张感情牌，虽然这么做有些“可耻”，但想必除了这一招以外，燕帝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虞忆对此并不介意。
因为她注意到，虽然现在见到了燕帝，但虞忆还是没有唤起与她有关的过往记忆。
这就说明，虞忆拿到了「钥匙」，却并未找到对的「锁孔」。
这明月阁，并不是虞忆与燕帝的命运相织的“起点”。
而真正的“起点”，或许，就是燕帝想要带虞忆去的「那个地方」。
“那，带本座到外面去走走吧。”虞忆说道。
…………
离开明月阁，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小镇中。
虞忆知道，燕帝善于伪装，她可以假扮成侍女接近自己，就能够假扮成其他身份，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
但看着此刻眼前燕帝的背影，虞忆却找不出半点虚假。
她双手背在身后，步态悠闲自得，仿佛她本就属于这片乡野，大燕女帝这一身份，也不过是她伪装成的一副躯壳而已。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院旁。
这院子与先前的明月阁一样，老旧不堪，却经过多次修缮，依旧维持着当年的模样。
院子极小，甚至不如有钱人家的马棚大，打开栅栏走进去，里面仅有一间破屋，一小块菜地，以及一个四面空荡荡，没有任何遮挡物的茅坑。
虞忆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等等，该不会……
就在虞忆忽然间想到什么的时候，燕帝已然走到了那件破屋前，转身对虞忆说道：
“我们到「家」了，母亲大人。”
这一瞬间，突然有一阵刺目的白光闪烁，让虞忆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待到她重新睁开眼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和刚刚一模一样，却又有些许不同的景象。
站在破屋前的燕帝，不再是身形高挑，身段妖娆的模样。
而是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削阴沉的少女。
她与虞忆对视，眼中写满了冷淡与漠不关心，片刻后开口问道：
“你是新来的养我的人么？”
“新来的，养她的人？”
“睡觉的地方在那里，记住就好。”
少女指了指旁边的菜地，对虞忆说道。
虞忆看过去，发现那小块菜地里，只剩下寥寥几根腐烂的菜叶，土地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开垦，早就干涸了。
干涸的土地上，堆放着茅草，如果虞忆没有理解错的话，少女所指的“睡觉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间屋子，不可以睡觉吗？”她对少女问道。
“那里是上一个女人，和男人们玩乐的地方。”
少女回答道：
“很脏，很臭，很恶心，我不想住在那里。”
上一个女人，指的应该是虞忆来这里之前，负责养她的人。
但男人们，应该就不是类似于父亲的角色了。
“你叫什么名字？”虞忆对少女问道。
“龙雀。”
少女回答完，从虞忆身边走过，躺在了菜地上的草堆里。
大燕女帝的全名，唤作龙雀。
龙雀亦是古神中的一位。
龙雀属凤凰的一种，却并没有凤凰那般姿态高贵，绚丽。
幼年时，龙雀如水鸟一般，平庸低贱，品尽孤独与欺凌，铸就其极度凶猛的个性。
而到了成年后，她会张开铺天盖地的黑翼，遮蔽日月星辰，一旦高高飞起，就再也不会落下。
从如此瘦削阴沉的少女，蜕变成大燕女帝，似乎正对应着龙雀的成长历程。
那么，大燕皇室为何要把她丢在这里，虞忆又为何会成为她的养母？
现在，虞忆回到了“起点”。
她将以原主的视角，迅速回顾并见证女帝的新生。
315.噩梦的开始
这一年，龙雀十四岁。
小镇没有沦落成“镇”，彼时还是一座城。
她离开上一个生活的地方，拿着皱巴巴的黄纸，循着上面画的地图，进入城中寻找她的“新家”。
确切地说，应该是新的“临时栖身所”。
见到那极小的宅院，以及里面一片脏乱的场景时，龙雀并没有太多情绪。
这一次负责养她的女人，是个年过三十的寡妇，刚与龙雀见面的时候，就是一副浓妆艳抹的姿态。
她倚在院门前，穿着打扮极为暴露，面对十四岁的少女都能搔首弄姿，她对龙雀伸出手，笑眯眯地问道：
“钱呢？”
没有人知道龙雀的身世，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在「外界」，龙雀可是一个人人渴望得到的“香饽饽”。
因为有人一直在用重金招募抚养她的人。
这寡妇很幸运，在上一个抚养人期限结束后，抽到了接着抚养龙雀的资格。
虽然她与龙雀刚见面，就伸手要钱，但钱自然不在龙雀身上。
得知还拿不到钱后，寡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脸冷漠地对龙雀说道：
“进来吧。”
龙雀踏入院中后，寡妇关上栅栏锁了门，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为了不让龙雀逃跑。
万一她跑丢了，那么快要到手的银子，不就跟着一起飞了？
“亲爱的，你不是马上就要有钱了吗？怎么还没到？”
“哎呀~别急嘛，再过两天就有了，你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哼哼……总之先把屁股翘起来！”
“嗯啊~你这家伙，那个地方也这么急呀？嗯~哈……啊哈……真是的~”
简陋的小屋内，每一晚都会传来寡妇与男人欢愉的声音。
龙雀从踏入这座院子后，没有一次进入过那间屋子，她在荒废的菜地里堆起茅草，以天为被，风为伴。
一周时间过后，寡妇终于收到了她那梦寐以求的银票。
她踹走了上一个与她每晚偷情的男人，开始出现在各种风月场所，日夜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虽然从来都对龙雀不管不问，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抚养人”的义务。
她为龙雀出了一笔钱，供她去城里最好的学府——明月阁读书。
这也是她在龙雀身上花的，唯一一笔钱，说是九牛一毛，都算多的了。
去学府的前一天晚上，龙雀还是睡在空荡荡的菜地里，她不小心被毒虫螫咬，身上肿起了好几个大包，其中一个还在脸上。
以至于她以新人的身份，进入学府课堂的时候，遭到了一众同龄人的嘲笑。
“哈哈，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脸会肿的像包子一样啊？”
“还有，她身上怎么感觉脏兮兮的，这种人是怎么进入明月阁的啊？”
龙雀走向自己座位的时候，旁边的同龄人们的议论声，都被她给听见。
虽然很小声，却格外刺耳，尖锐。
他们只是同龄而已，出身与地位，有着天壤之别。
尊卑观念，自古有之，即便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之间，亦是如此。
所以当看到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龙雀后，自然会把她当作异类，肆无忌惮地对她嘲笑，轻蔑。
“你们一个个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们懂个屁。”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了支持龙雀的声音。
发声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像是他的跟班。
“虽然你现在肿着脸，但我能够看出来，你其实很漂亮。”
少年坐在龙雀身边，深情地注视着她说道：
“尤其是你的眼睛，我很喜欢。”
少年能够看出来，龙雀其实是个面容清秀标志的姑娘，是个美人胚子。
只不过她肿胀的脸，乱糟糟的长刘海，遮住了她的美。
“要不要，跟我一起？”
他在龙雀耳边低语，说着意味深长的话，同时伸出手，想去撩拨龙雀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