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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晋烬 > 第四十八章:马头今去向飞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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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大入中原,有二门,居庸直其后,紫荆当其前。由后必于鸡鸣,由前必于飞狐。

——《广昌县志》

——

听到康朱皮话语,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向高丹,后者当即拜伏在地,大声疾呼:

“康帅在此,在座各位又是猛将豪杰,小人手无缚鸡之力,尺寸之功未建,兵微将寡,哪里有说话的地方?小人只甘愿带部下为康帅的先锋牵马引路,绝不敢争功!”

搞笑,在场哪一个不是康朱皮的元从旧部,同村李阳,同乡王钧,妻弟李始之,大军正方光,这些人都没发表意见,怎么就轮到高丹?

要知道,在潘县的时候,大统领平晋将军高丹说一不二,有道是天无二日,只有高丹一个太阳,毕竟是高丹散的粮食募的人手,自然由他坐上首,各路贼王匪酋带人马加盟,定让他们坐左右。堂弟高加,土匪头子,这些人才有说话的份,下面的兵卒喽啰只需跟着高丹去抢去拿即可。

虽说大伙以前都是人下人,小地痞流氓,小马匪土贼,无业的游侠儿,穷困的奴婢种,但这段时间发迹了,就已然开始建设上下尊卑秩序了。

不然,为何那么多义军连女人衣服都穿?衣服鲜艳与否,也是地位身份高低的区分标准嘛!

虽说之前的马匪土贼团,还比较“平等”,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没事也能开开带头大哥的玩笑,但那时候是没条件啊,现在可不同了,头领们有出身大户的妻妾,有劫自大户的衣衫锦绣,佩的也是大户豪右的珠宝金银,岂能再与当年一样?

就算是当年,那时下山劫掠,头领还不是说啥就是啥,下面小头目、小喽啰哪有说话的份,大不了也就是打输罢了,输多了,大家拿刀子把头领换了就行。

如今大家也是有身份的人,一个个自立为将军、刺史,自然要讲求头领原来说一不二的利处,而无受人掣肘之旧弊了。

因此,在高丹看来,康朱皮不吞并他的部众,不仅让他来参加全是心腹的会议,还“象征性”询问意见,已经是信任的表现了,哪还敢去争锋出头?

见高丹的姿态,康朱皮刚想大声训斥,不料一阵反胃,只得强忍着平复气息,暗自抱怨:

“我若不想让你们思考,只需任我一人操鬼神之说,奉我为神,随我驱驰,我早就找铁匠做个法拉第笼表演雷法渡劫了,还用今天这么麻烦么?”

虽然每次康朱皮都要求手下畅所欲言,百无禁忌,但民主集中制显然不是康朱皮想想就能搞出来。

现在每次军议,以文煜为代表,加上李政、方光等老公务员将一股子熟练的马屁精神用的纯熟,所幸还只是在建议里加入马屁,而不是在马屁里加建议,不至于浪费生命。其他人要么是昭和式的莽夫,要么有一点自身见解,却又有米薇那种喜欢玩弄怪力乱神学的人,着实令人头疼。

现在倒好,你个高丹也是见我如此做派,反正我杀谁也轮不到杀马屁精,对吧?

这才一年不到,你们就这样,若是来个三年五年十几年,还指不定用什么好话给我灌迷魂汤咧!

“高将军,在我的军议上,想说什么都行,绝不因言获罪。我问你等,自然是想听你的想法,若是说不出来,”康朱皮又歪在木板上,手指无力地抬起:“给你们提,嗯,提个假设,若设你们是刘弘,总管征讨我们一事,现在你除了对付鲜卑人,该怎么......怎么对付我们了?”

皮初等俘虏还留在军中,若真想了解刘弘的动向,问他可能更好,但康朱皮知晓,短期内皮初也不会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还不如自己猜。

“派骑兵追!一路砍过来!”

“那有什么怕头?沿河西来,一路上都是丘陵小道,刘弘若追来,咱也不必怕他,只消后卫扼守住几个峡口,就能把官军几千骑兵队堵住,任他再勇,挤在一处,施展得开?不是任我们弩射枪挑?”

“那官军可以等我们过了桑干城再追啊!”

“我等早走了,况且到时我军右手是水,左手是车营,咱们过去就把船只都烧了,看他官军怎么渡河”

“哪有那么简单,我若是刘弘,就沿着祁夷水布阵布防,不让咱们渡河,再等上谷、广宁一带的官军前来夹击,哎呀,官军别想到这法子了吧,太危险了!”

“你想太多,官军若是这么做,咱们直接现在就朝北渡河,官军一样没有船只,从何追起?”

众人得了康朱皮的命令,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有些说得不无道理,康朱皮便艰难地咀嚼手下讨论中可能蕴藏的杀机。

每个晋廷的基层军官都说刘弘有名将之风,那他绝不可能是已与之辈,刘弘不可能不管自己,那他可能会用什么计策?还是单纯地依靠实力,纯粹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呢?

“给我地图!”

康朱皮挺身喊道,他接过缺乏比例尺的地图,看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地名,只是标注了大致方位和相距的里程,山脉、河流、地形混乱不堪,努力地分辨着。

有人说,久经沙场的人会有一种野兽般的敏感,能及时发现危险。康朱皮自认为不是古代战争的天才,更不是野兽,很多战斗胜利都是靠莽和利用对方短板使诡计,而自身很少说很好地应对过敌人的诡计,但他也想嗅到任何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危险可能。

艰难地看了一会地图,康朱皮便问在场研究这份地图,也是询问向导最多的李政:“若是晋兵从南来,应走哪条路?”

若刘弘安排晋兵来堵截,不是自西面的雁门或者从东边追击,便是从南边驰援代郡,代郡是个谷地,四周都有山脉,古代路况不好,短时间内穿越类似地形,便很难走小路偷袭,必然有大路常道通行。

李政说可以走飞狐道,自冀州穿越太行山来代谷。康朱皮看地图上的飞狐关几乎就在正南的方位,便闭上眼睛,又想了半天,再问:“若是自飞狐道往南,便是到了,到了......”

“回康帅,先是广昌县,再是中山国。”

“广昌、中山......我错了,我为何要苦苦揣度刘弘要做甚!”

康朱皮感觉用脑过度,愈发头晕,气力更减,只是有了一个新想法强撑着:“我自做自事即可,为何要按官军的路子走!去打飞狐关!”

“郎主,不打桑干城了?”李政大吃一惊:“要破飞狐口,全军得逆祁夷水而上,还得先攻下代郡治城,岂不是比攻桑干城更难?”

“啊?咱们不回雁门了?走飞狐关,那是哪儿?”

“没说的,部大说打哪就打哪!”

“打飞狐关也好,少了后顾之忧,之前若是咱们拿了居庸关,封了官军入上谷的路线,何苦被追成今天这样。”

一片议论声中,李始之尤其赞同:“我支持姊夫去打飞狐关!就算从那边迂回,也算拦截住了官军,不让他包抄咱们,好啊!”

米薇要过地图,端详一番,当即兴奋莫名:“难道说,阿弟你要带咱们打破飞狐关,入中原了?”

“万万不可!郎主,我听说飞狐谷道一百四十里奇险,穿崇山峻岭而过,尤其是北口,唯有一条道路可通,再无他途,若是我军南下打不通广昌县、黑石岭,官军再封堵南北出口,别说入中原了,必困死于谷内啊!”李政赶紧出来劝阻。

“你个狗儿,怕了!那狗屁飞狐关,难道比上谷郡城还难打么?”康武指着李政鼻子大骂:“你不敢打飞狐关,我敢!若不能三天后在城头喝酒,拧下守将的脑壳做溲壶,便不是男儿!”

“我还怕你这个莽夫不成啊!”李政当即和康武大眼瞪小眼。

“肃静,肃静,咚,咚!”

康朱皮向米薇用力伸手,要来了她的萨满鼓,狠狠地敲了两下,才让嘈杂争论不休的大殿宁静下来,嘟囔了一句:“我现在入中原找死啊”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没走过飞狐道,也没去过冀州,只晓得,我拖着万余人马到冀州平原上,唉,唉,我都不知道这得多少勇力可拿来贾......”

“不,冀州到处都是郡县大城!打下一座县城,便够咱们壮大三分!”米薇去过邺城,知道冀州的繁华:“哪像这代谷,举目望去不见人,粮食都没处打。”

“不行,不行,朝廷没乱,哪有一头扎进腹心区闹腾的,多的话我不说了......我说要打飞狐关,不是真要打,是......是......驴儿,你想说,就说。”

不舒服的康朱皮摆了摆手,让欲言又止的王钧来讲。

“我认为,康帅说要打飞狐关,并非真要去取关,然后去冀州,只是让官军觉得康帅要去冀州......于是就会调集重兵堵飞狐南口,然后就难以出兵袭击我等侧翼,至于北路,北路的......”

“乌桓人。”康朱皮沉吟道。

“对,康帅提醒得是!”王钧越说越兴奋:“乌桓王侯们见我等一意南下,不与他们交战,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来袭我军后路,二则坐视不理,以免折损他自家兵马,毕竟还在闹马瘟不是?”

康朱皮拍手,点头,长出了一口气,生病状态下,有想法就不错了,思考组织语言则太难,有人能分担简直太好了:“驴儿说了我想说的,现在需要诸位运筹帷幄的时候到了!”

说着,康朱皮再点了高丹的名,让高丹带其本部人马做先锋,沿祁夷水而行,先去代县至飞狐口一带诱敌,再让王钧领兵设伏于后。还是老规矩,先消灭官军的有生力量,再谈攻坚。

“高将军,你若能诱得敌兵中伏,若破得敌兵,即是头功,我便以所得盔甲兵器......之......之......方军正,你讲下军律。”

方光向高丹解释道,按康朱皮军的规定,兵士以斩首多少分功,而统兵的将领则以麾下士卒的杀敌数和是否完成战前交代的命令来记功,军正会全程监督分配,以严格著称。

但之前与寇静之、上谷侯、祁种民等人结盟作战时,康朱皮便没法再详细记功,为了避免互相抢夺战利品,就得在之前就说好,战利品对半或者各拿三分之一,以示公平。

“高将军,只消诱得敌人出击,你便是头功,到时你想......”

没等康朱皮说完,高丹就又行礼,斩钉截铁地说:

“小人自投了康帅麾下,便受军令节制,寸功未立,如何敢谈什么赏赐?请康帅放一万个心,只要是军令吩咐,小人的儿郎,火里也去得,水里也去得,哪个敢皱一皱眉头,我便摘了他的脑袋来见康帅,绝没有二话!”

“好,好,高将军请记,以后在我面前就自称我、吾,不必自称小人,我不喜欢。”

——

游侠儿。率意驰。为乐可若斯。

无比高郎贤父兄。何以报之捐死生。

丈夫男子一横行。

溲贼头。枕娘腰。进酒引大瓢。

行行君痛饮,跃马着鞭过渭桥。

——《鼓吹曲·高子阳》载《往事录·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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