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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古代言情 > 金玉良颜 > 分章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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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苏带她来到正房门前,隔着银灰色万字不断纹的门帘,向着里面朗声说道:“小球来了。”

屋内传出一把淡淡的声音:“让他进来。”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但又不像是石二,玲珑有些迟疑,站在帘外没有动弹。

浮苏低声道:“别怕,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师父的,你放心进去吧,你爱吃什么点心,马蹄糕还是枣泥糕,喜欢吃糖吗?掐丝糖?松子糖?桂顺斋的脆麻花你爱吃吗?还有……”

玲珑叹口气,这么体贴的师母,师父您可真有福气,可也真是唠叨啊。

“我什么都吃,每样都要。”说完,没等浮苏张口说话,玲珑挑起门帘,闪身进去。

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正房,第五进院子里,她只进过放东西的西厢房。

正房内一水的黑漆家具,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上铺着官绿色坐褥,石二穿了件松柏色直裰,坐在罗汉床上,旁边的黑漆螺铀花几上摆了只琉璃盆,盆内插着几支白菊。

这是玲珑第一次在白天看到石二,他今天的假脸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还是那么难看。

玲珑看着这张陌生的假脸,站在门口没有走过去。

“怎么不过来?”石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玲珑微哂,这就是石二,刚才在门外她的耳朵一定是被浮苏唠叨出茧子了,这才产生错觉。

“师父,我还担心你不在呢。”玲珑走过去,老实不客气坐在石二身边的罗汉床上,懒洋洋斜靠着,没精打采。

石二皱眉,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平日里上窜下跳精力十足的,这是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他问道。

玲珑叹口气:“没人欺负我,我被人利用了,还是我一向都很信任的人。”

前世,师傅是她唯一的亲人,却也是一直利用她的人,直到发现她再也不能为之所用,便设了圈套取了她的性命。

一一一

第一五一章 一知半解

石二正在雕刻印章,玲珑瞥了一眼,是枚青田灯明冻,如是往常,她一定会凑上去好好看看,可今天却提不起精神,把脸埋进官绿描暗金青松纹迎枕,娇小的身子蜷缩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石二皱眉,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今天怎么像是被人抽走魂魄。

“你能很快就知道被人利用了,说明你还不笨,总好过被人利用了,还对那人感激戴德。”

闻言,玲珑不但没有抬头,反而把脑袋又往迎枕挤了挤,恨不得把脸彻底埋进去。

这时,浮苏挑帘进来,带起淡淡的花香。

她的手里端着剔红花鸟纹果盘,里面是切成月牙儿的秋梨,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手中捧了只描金朱漆攒盒,另一个则端了红木描金托盘,托盘里是四色点心,马蹄糕、枣泥糕、桂顺斋的脆麻花,还有一碟子蜜三刀。

看到浮苏和两个丫鬟和黑漆镶螺钿的彭牙几摆得满满的,石二皱眉:“这是做什么?”

浮苏娇笑:“小球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问他喜欢吃什么,他说每样都要,我就都给他端来了。小球啊,你慢慢吃,厨房里还有豌豆黄、炸牛奶、艾窝窝……”

石二挥挥手,浮苏把还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笑容可掬地瞥一眼埋在迎枕里的小球,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见她出去,玲珑才坐起身子,对石二干笑:“嘿嘿,师母人挺好的,就是话多了点儿。”

石二瞪她一眼。推推那只装着各色糖果的攒盒:“吃吧,少废话。”

说完,又继续刻石头,他手里的青田灯明冻色泽微黄,纯净细腻,温润柔和,是刻章上品。石二手里的这枚价格不低于三千两。一般人根本不敢下刀,可看石二的动作却并不娴熟,甚至还有些生涩。纯粹初学者。玲珑有些心疼这枚冻石,她想起许庭深送她的那枚象牙雕,那才是高手之作。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讽刺几句。让石二愧疚得无地自容,然后把这枚冻石像扔垃圾一样扔给她。可今天她没有心情。看到面前的吃食,玲珑才感到肚子真的有点饿了,她正在长身体,饭量很大。她也不客气,埋头大吃起来。

师徒二人谁也不说话,屋内很静。只有刻刀在冻石上发出的细微磨擦声,和牙齿咬在脆皮点心的咯咯声。

石二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声音有些单调,似乎只有他刻石头的声音了,他才抬起头来,顿时吃了一惊。

刚才还满满一桌子的点心糖果,这会儿空空如也,白玉瓷盘上连个渣渣都没剩,那么大的多宝攒盒,竟然也已经空了,更不用说那盘子秋梨了。

这孩子是饿鬼投胎吧?

再看那只小饿鬼,重又把脸蛋埋在迎枕上,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蛋雪白粉嫩,长长的睫毛垂下半扇影子,不知何时,小球已经睡着了。

石二摇摇头,他还以为小球会大哭一场,没想到这孩子吃完就睡,倒也省心。

已是深秋,屋内还没有点起火龙,玲珑睡了一会,冷意透过来,把她冻醒了。

她睁开眼睛,石二还在聚精会神,玲珑不想动弹,静静地看着师父打磨印石。

石二应该不是太老,背脊笔直,没有驼背,头发黑亮,看不到一丝白发。对了,浮苏师母也只有二十多岁,但老夫少妻也是有的,不过应也不会相差太多,以石二的身材来看,顶多刚过而立之年,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

玲珑静下心来,又开始心疼那枚冻石,双眼由冻石移到石二的手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手,以往石二都是戴着黑丝手套。

他的手骨节分明,如同上好瓷器,即使手里执着的是莹洁如玉的灯明冻,也丝毫没有逊色。

“师父,您上次传我的心法我回去练了。”

“嗯”,石二有些冷淡,没有问她练功的心得。

玲珑忍不住问道:“师父不考我吗?”

石二的目光终于从冻石上移开,抬起眼睛看向玲珑:“那么浅显的入门功法,你还练不成吗?真是笨蛋。”

好吧,算我多嘴。

玲珑叹了口气,当师父的连骂人的话都是一样的,小时候秦玛丽也总是骂她是笨蛋。想起秦玛丽,玲珑忍不住又想起聂氏,她小声问道:“师父,您有没有被自己信任的人利用过呢,这个人一直都在帮你,对你很好,可是忽然有一天,你做了一件自作聪明的事,可却被她利用了。”

石二蹙起眉头,终于把手里的冻石扔到几上,显然玲珑的话令他无法专心致志了,所以索性放下。

“你发现被人利用,打草惊蛇了?”目光炯炯,他看向玲珑。

玲珑摇摇头:“我没有……我倒也没有伤心,只是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去面对。”

“被人利用有时也是好事,或露巧或藏拙,如将计就计,他能利用你,你也可以顺势去利用他。”石二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宛若群岚暮影,看似很近,实则远不可及。

玲珑的心为之一动,是啊,别人能利用她,她也能趁这个机会去利用别人。

在今日之前,她看到的只是西府里的恩恩怨怨,即使在老宅住了八年,也从没有留意过金家的明波暗涌。

当年金老太爷不顾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的阻拦,执意将北直隶的生意交给金赦夫妇。二十年后,长房的小长房将北直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相继作古,金家辈份最高的几位老祖宗,并没在这三房,而是早已人丁没落的旁支。因此如今真正把持南直隶的就是金老太太和二房的金效、三房的金敦。

自从焦海拜李公公做干爹后,金老太太将几间铺子全都给了小四房的金春,这些铺子对于整个南直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用这些铺子安置金春,无论是金效还是金敦,都不会反对。

但远在京城,对南直隶没有掌控权利的聂氏,为何要出手对付金春一家呢?

这当中一定有些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小二房和小三房走的是仕途,全都不会插手公中的生意,让金政和金敏做生意,还不如每年直接分给他们花红。所以无论是谁打理公中庶务,这两房人都不会有异意。

但金春不同,他一直都认为同是金老太爷的儿子,他得到的太少,再加上又有焦海和焦氏整日煽风点火,他想插上一脚,拿到南直隶的掌控权也不是不可能。

越是无能的人,越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或许以为凭借焦海和李公公的关系,就能操纵织造行,而这恰好就是金家在南直隶的命脉。

就如漫天迷雾中的一点光亮,玲珑坐直身子,对石二道:“谢谢师父,我懂了。”

石二摇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吃饱喝足,睡上一觉,不过是一知半解,就信心满满,这孩子倒也是好玩。

“你上次要我帮代的制香师,已经找到了,就在前院。”

“真的?我现在能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

一一一一

第一五二章 连环

制香师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穿着茧绸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戴着赤金一点油的耳丁,像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

浮苏带着玲珑来见她,她曲膝行礼,玲珑和她说话,她指指嘴巴,微笑摇头。

玲珑诧然,看向浮苏,浮苏轻声道:“她能听到,只是哑了,但她会写字,你要问只管问,她笔答回你。”

玲珑心下一片凛然,这种耳聪却口哑的,大多都是后天造成。

生病所致?应该不会。

浮苏见她目光闪动,欲语又休,柔声道:“她哑了,这条命却能保住,也是件好事。”

制香师要调制的,除了普通香料,定然还会涉及宫中和宅中的秘辛,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也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当哑巴要比当死人更好。

玲珑与那妇人隔了黄花梨的长条几坐下,浮苏善解人意地转身出去,雕花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玲珑问那妇人:“您怎么称呼。”

妇人提笔写下:连环。

没有夫姓,她虽然做妇人打扮,却是未嫁之身。

玲珑没有犹豫,也没有试探,像当初对待孙三娘子一样,把自己的要求直截了当告诉连环。

连环重又提笔:能。

玲珑松下一口气,她起身告辞,离开那间屋子。

浮苏站在廊下,见她出来了,笑盈盈迎过来:“你放心吧,这阵子她都会住在这里,除了我和你,她见不到任何人。”

玲珑明白,石二把连环软禁了。

她心里感激师父做事妥贴。可又有些怜悯连环,她想起连环面容平和,毫无惧色,也不觉委屈。她在心里叹口气,一个有特殊技能的人,她这一生可能过得都是这种生活,习已为常。

她回到后院。石二已经不在。浮苏又拿了一只装得沉甸甸的八宝攒盒给她,还给她一只五色斑斓的风车,说是刚让人到街上买回来的。

玲珑举着风车。抱着攒盒被热情过头的浮苏师母送出大门,走出好远,她这才看看那只风车,浮苏知不知道她让连环做的事啊。竟然还把她当成吃零嘴玩风车的小孩子。

浣翠见到风车时比她兴奋,隔了车帘把风车探出去。风车被吹得呼啦啦直响。

回到西府时,天已黄昏,杏雨急得正在屋里转圈圈,见她回来了。连忙把白露和喜儿叫进来,说起她走后的事情。

“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了,三老爷也回来了。大老爷和三老爷陪着老安人关上门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海棠姐姐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到老安人不停地哭骂。”

“二小姐上吊被救下来。这会儿送回容园了,就是屋里躺着呢。”

“因为二小姐上吊,四太太扑上去撕大太太的头发,说是大太太逼死二小姐,被郑嬷嬷推了个跟头,四太太就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说金家烂了规矩,奴才也敢打主子了。”

“三爷和四爷出去就没回来,这事让老太太知道了,就让人去找,结果三爷和四爷不但被找到了,还和顾世子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里,玲珑吃了一惊,忙问:“你说什么,顾锦之在府里?”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位顾世子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府里乱成一团,哪能让外人知道,三老爷就说三爷四爷不懂事,怎么让外人来了,还是顾世子这样的人物。可我听三爷身边的扶栏说,是顾世子硬要跟着回来,三爷和四爷吓得快要给他跪下了,他却不肯消停,逼着三爷四爷带他一起回来看热闹。”

玲珑哭笑不得,这世上怎么就有顾锦之这种人,看热闹看到人家家里来,你们国公府的规矩也真大。

“那现在呢?”玲珑追问。

杏雨道:“顾世子来了,大老爷和三老爷这会儿都在前院陪着他呢。老安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刚才海棠姐姐说,老安人这会换了新缝的刻丝褙子,还戴了祖母绿的扶额,让大太太陪着去了前院的迎客轩,正等着顾世子过去请安呢。”

玲珑咧咧嘴,很佩服金家人这套功夫,她又问:“其他人呢?”

这次应话的是喜儿:“就是二小姐还在哭,春晖堂里也听不到四太太的哭声了,静得吓人。”

玲珑问道:“有人问起我吗?”

喜儿摇头:“没有。”

玲珑想笑,一个大姑娘坐着马车正大光明出去遛哒了半日,竟然家里都没有人问,这要乱成什么样了。

可是一想到顾锦之这会就在府上看热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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