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李氏惯会装相，程家没有不知晓的。
这要是搁往常，程义两口子没啥，就是听着呗，可程何氏这个做婆婆的却总是要搭咯两句的，不管是好话赖话，可今儿不一样，大孙女被皇上叫去了，这还不知咋样呢，老太太心烦着呢，于是就只是瞪眼瞅着程李氏，一声没吱。
吱声的是程老爷子。
“没啥事儿就回家去吧，有事儿也过后说。”
说罢，一扭身大步走了。
“回去吧，今儿你爹不高兴。”
程何氏叹气，拍了拍白了脸的大儿子胳膊，也跟着走了。
剩下的程义程张氏两口子一看，啥话没说，一低头也跟着走了。
……
“娘！”
被拉回来的程小花一下子甩开程李氏的手，跺脚哭道：“都怨您，我说啥来着？不让往上凑不让往上凑，您偏不听，这下好了！”
“娘的乖乖，你懂个啥？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程李氏被甩了脸子，也是拉长了脸，可还是好言好语地哄劝宝贝闺女。
她拉了程小花的手，对她冲旁边挤挤眼睛，笑着说：“都是一家人，锅盖碰碗边的，哪家都这样，有啥取心的？那是你爷你奶你叔你婶，就是说你也是为着你好，你是小辈可不能总记着。将来你大姐姐见了皇上得了封赏，那咱家一家子就都得得济！”
说着就转头看程忠，满脸的笑：“她爹，以前都是俺错了，还是你说的对，这一家子的有啥过不去的，虽是分了家，可咱爹咱娘还是咱爹咱娘，都得孝敬着，得更加孝敬，眼下老人就是不待见咱，咱也得孝敬！”
程李氏说着就又红了眼圈，忙拍了自己脸一下，笑道：“都是俺的错。还有槿丫头，我那会儿就是太心疼小花了，才总是觉得她不做活计，可眼下想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娘没得早爹又后娶了一个，也有了亲生的，这孩子可不就是可怜呗。唉，这都怪我，一心里就念着小花大树了，就是当娘的心呗。”
说着，她眼泪都流下来了，忙上前拉了程忠的手，哭着说：“她爹，俺也没别的念想，俺也不指望过啥大富大贵的日子，都这岁数了，有口吃的就行，就是大树和小花，孩子还小，将来得过的好俺才能放心地走啊。”
话说到这儿，程李氏再忍不住，帕子捂住嘴哭起来了。
程忠本来沉着的脸这会儿缓和了不少，他甩开程李氏的手，看一眼旁边的儿子闺女，闷声说一句‘回去吧’，就当先大步走了。
程大树连忙跟上。
剩下的程小花抽噎着过去拉了程李氏的手，小声叫了一声‘娘’。
程李氏拿开帕子，吐了口气，抹了抹眼泪鼻涕，拉着程小花往前走。
她一边盯着前面的男人和儿子，一边小声叮嘱程小花：“你可别犯傻，往前他们打井种庄稼啥的都没啥，反正挣的都是银子，你爹你哥是老程家长子长孙，就是分了家也没啥，那咱家也是老程家的长房，那些银子东西也少不了咱家的，就是你爷你奶再稀罕那个丫头，也得给咱们家留着。可眼下不一样了，那丫头心眼子太多，竟是瞒着家里偷偷结交了贵人，还被皇上给召去了，这可了不得，她这要是进了宫那可就是娘娘了，咱可不能再得罪了。”
“娘。”
程小花听到这儿就哭着喊了一声‘娘。’
“娘晓得，娘晓得。”
程李氏拉着闺女的手站住，给程小花捋捋散乱的头发，低声唉声叹气：“娘晓得你委屈，可那咋办呢？这都是她命好，娘也没想到她竟能挣吧成这样。要早知晓这样，娘为了你也得把她供起来，又哪会和你爹闹腾成那样，还让你爹打骂，说是歪坏心眼子呢？”
程李氏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恨恨骂道：“都是那个老二带的坏，自己没长眼，被那丫头给骗了，还带害着娘把财神爷给得罪了，还被你爹埋怨，那就是个傻货！”
程李氏越骂越气，一张黑脸都黑成锅底炭了。
她紧紧抓住程小花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小声不停叮嘱她：“娘的个乖乖，娘晓得你不稀罕她，娘也不稀罕，可不稀罕归不稀罕，那总不能耽搁了你嫁人吧？将来你嫁得好不好还得靠她呢。”
程小花听着听着，哭的声音就小了。
程李氏知晓闺女听进去了，就又道：“娘跟你说，咱家现今不一样了，你现今不一样了。回去娘就把那个姓刘的那家给回了，一个县城里面的小户人家，有啥好的？给的彩礼也没多少，把我闺女当成啥了？哼，这也就是你哥的亲事定早了，这要是没定，娘也不能答应，还挑这挑那的，她有啥？娘咋也得寻个好的配得上咱家的。闺女，娘想着，你要不将来也嫁到京城里去吧……”
“娘……”
程小花娇嗔一声，低了头红了脸。
程李氏满眼慈爱地笑着，拉了闺女快步跟上前面的男人儿子。
“这有啥的？我的傻闺女，你只管等着，娘往后一定让你享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