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你既早知这妖妃非郑梦境其人，缘何未能及时斩草除根？”太后冷冰冰的这句话，一下刺激了还在喘息中的皇帝。
他颤颤巍巍的一只手握紧盖碗茶杯，额头青筋暴起，两颊抖动不止，大吼一声，将茶杯砸向他与太后之间的地面，随着“啪嚓”一声脆响，近至英华殿前众人，远至被谴到外沿的其他大臣、宫人，“依太后之见，朕还能与何人共度一生！？”
“耿悼嫔、张顺嫔、杨宜妃、王僖妃、王荣妃、李敬妃......这些都是朕的女人，或因病死，或暴死，当年选下的妃嫔如今又所剩几人？独留如今在宫中这些，朕也算在此之中寻得一命中密友，就是她郑梦境而已，此刻太后又言要‘尽早斩草除根’，朕因国之大爱乏累，时时都不肯将其拱手还于朝臣，乃至还于万民，无时不刻为其所累；而在您太后眼里，唯一朕能聊以慰藉之与她郑梦境也好，金靓姗也罢的小爱，却时时刻刻都可轻易撇开吗？！”
“如何是她金靓姗？有一日梦境小妃与咱坦诚以对，不足五年竟有三名儿女早早夭亡，她早已无求生之念，咱觉蹊跷就多有上心，终日不离她左右，如今想来那一日许是她已因心灰意冷而死，却不知为何由这位金靓姗接替她之身躯......”皇帝看向皇长子，难得露出一副求证的表情。
情况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人再想要往里插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屏气凝神地等皇帝的下一句话。
“今日如此说开了，朕也不再顾虑什么羞耻荣辱，只说事实——都人子，”皇帝不光看向皇长子，更是用不再颤抖的手指着他，“你那生母王恭妃，与朕初次侍寝，并未见红，你可明白朕之意？直呼你为都人子多时，你竟从未对自身身份生疑，近来日日都要往那景阳宫去看望，缘何朕病已至此，你也不踏入那景阳宫一步，一探究竟？”
“你无为君之气魄！更无为朕子之资格！”皇帝朝向身侧的梁秀殳，“去，去，在最中那佛龛后头，有一金丝楠木、嵌有金刚石的盒子，给朕把之中的一封密旨取来。”
梁秀殳大气不敢喘地照做，很快将叠好的绸底密旨取来捧在手里，他双手抖动得厉害，像是察觉到手中的东西一旦展开，有些事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只单说了一个字，“念！”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朕缵膺鸿绪......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皇三子朱常洵......于万历十四年二月二十二日，以生母郑皇贵妃慈命，立为太子，正位东宫......”梁秀殳逐字逐句地把密旨念出来，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他，此时抖若筛糠，几欲下跪。
皇帝自己突然开始大笑，“金姑娘，朕若早提这封密旨，汝之身份，或早就暴露于前了。朕非对你有何非分之想，只是察觉、知你非梦境时，七公主已降生，朕可无你，但媁儿又岂能无母？”
金靓姗忽然一下想通在小鱼尾出生后，皇帝除去失态的几次，几乎没有再主动要求自己侍寝，现在想起来，原来是有丧妻之痛，却无丧妻之实的复杂心情，让他一直备受煎熬。
“朕原本打算，待在位满三十年，就将皇位交于洵儿，我与你往南郊山头隐居，朕在彼处早已建了一座行宫多时，今年又逢战灾，一时短了银两，才要那沈一贯去寻些新矿税、盐税来补了这窟窿，朕与内阁、朝堂相抗多时，唯有你在，还能缓解些许，长此以往于民或为灾。可洵儿宅心仁厚、精于钱谷，或继位之后在内阁相助下，自有解法。”他摇了摇头，“或也只是朕之一厢情愿。可以朕如今之躯，还有日渐消退之神，若不退位，又能撑到何时还未可知，之后大明将如何更是......”
他望向金靓姗，“小爱最简，大爱至繁，金姑娘，无论你意如何，若你仍以梦境为躯壳，朕便无时不刻追随在你一旁，成就一番小爱也不枉此一生了......”
皇帝开始陷入幻想之中，脸上浮现出极度违和的微笑，之后更是站起身，自己拿过密旨，准备要皇三子来接。
而在另一端早已面容扭曲，眼泪决堤的皇长子，这时猛地冲向皇三子，死死地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直到皇三子眼白上翻不能呼吸前，四周的人无论是谁都匆忙地冲了过来，伸手准备阻止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