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靖骅令人将张豹带进来。
张豹跪在地上，已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像极了一只病猫。
刘大海见他没了右手，这心里更加惶惶不安。
“张豹，这账册记录的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云晋城问。
“千真万确，每一条交易都写得清清楚楚。”张豹说。
刘大海忽然泄了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刘大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刘大海默不作声。
云晋城令人将张豹带下去，然后又问刘大海，“朝廷拨下了十万石粮食用来赈灾，你一个地方知州，胃口再大也不可能全部吞下。现在如实招供，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钦差大人希望我招什么呢？”
“不是我希望你招什么，而是你将事实说出来。你和谁有勾结，如何侵吞了朝廷的赈灾粮饷！”
刘大海又默不作声。
“刘大海！”云晋城有些生气，“即便你不招供，本官也能追查出来。现在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错过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大海依旧默不作声。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张口了！来人……”
“三弟……”
云靖骅打断了云晋城的话，并向走进来听后吩咐的差役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先把人关起来吧。”
“可是……”
“我自有主张。”
云晋城叹了口气，令人将刘大海带下去，然后向云靖骅询问对策。
“都到这个地步了，刘大海仍然什么都不说，只能说明他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
“势力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二哥，我们都是钦差，办的是皇差！”
“那又如何？”
云靖骅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的意味。当然，不是对皇帝的不屑，而是对钦差这个身份的不屑。他很清楚即便顶着钦差的名号，也不代表皇帝会全力支持你。
云晋城神色有些失落，“二哥，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把人押解进京，交给皇上发落。”
“二哥，我们为何不追查到底呢？”
“没有那个必要。”
说完云靖骅就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目送云靖骅的背影离开，云晋城非常不甘心。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查到了线索，如果不继续追查而是将刘大海押解进京，那他们的功劳将大打折扣，甚至会被他人窃取。
因此，他无论如何都要追查下去。
……
云靖骅离开衙门后就返回府邸。
明翘萝迫不及待地前来询问他和云晋城去了哪里，以及今后有什么计划。对于永州的案情，她显得格外积极。
“永州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两日后我们便启程回京。”
“这么快……”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那重建的事情呢？”
“朝廷会挑选合适的官员来治理永州。”
明翘萝琢磨了一番云靖骅的话，大致明白了他这么着急回去的原因。只是她担心云晋城不理解。
所以，傍晚时候她带着酒去找到了郁闷中的云晋城。
“喝两杯？”
“二哥呢？”
“书房看书呢。”
两人桌边坐下，明翘萝给云晋城倒了酒。
“相公跟你说过回京的事了吧？”
“嗯。”
“你好像还不太想回去？”
云晋城将心中的苦闷吐露出来。
“这些天我看着永州受灾的百姓，心中悲痛不已。天灾不可避免，但人祸不应成为施加在百姓身上的又一重苦难！现在有了线索，只要追查下去就能将这些祸害百姓的蛀虫给一一揪出来！”
云晋城叹了口气，“可是，二哥却要在这个时候将刘大海押回京师。刘大海在京师必有党羽，到时候他们官官相护，永州灾情一案再也别想彻查清楚了。”
明翘萝举起酒杯，“三弟，我今儿对你可真是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能如此为百姓着想。我敬你一杯。”
云晋城道：“受之有愧呀……”
他没有接受明翘萝的敬酒，而是自己自斟自饮。
“你有没有想过相公为何要急着将刘大海押送回京呢？”
“他怕了。”
“怕什么？”
“怕刘大海身后的势力。自从他失忆之后，我就觉得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行事作风不再像以前那么雷厉风行，反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你错了。”
云晋城不解地看着明翘萝。
“他是为了云府。”明翘萝说，“云府这些年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功高震主，皇上已经有所不满。倘若这次你们将刘大海等一帮人全部打倒了，那皇上会怎么想呢？”
“我们为朝廷揪出了贪官污吏，应得嘉奖！”
“嘉奖肯定少不了，但皇上未必高兴。你这些天在永州招募手下，又擅自发放米粮给百姓，就凭这两点，也足以治你的罪了。”
这话的意思云晋城自是知道的。
“相公把刘大海押回京城，是想将这件案子交给皇上亲自审理。这板上钉钉的贪污舞弊案，一审一个准。皇上能通过此事立威立信立功，对云府的怀疑自然也就会少了一些。”
云晋城仔细琢磨了明翘萝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心里仍然不甘，因此堵得慌。
“三弟，凡是有得必有失。把刘大海交给皇上，对永州的百姓也算是有了交代。”
云晋城沉了口气，又喝了一杯酒，继而缓缓展颜。
“嫂子，听你这一席话，晋城获益良多呀，为什么二哥就不告诉我这些？”
“这你就自己去问他吧。可问题是你会去问吗？”
云晋城当然不会，所以云靖骅也不会说。明明是亲兄弟，但有些话却开不了口。
明翘萝喝完杯子里的酒就站了起来，向云晋城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去。
云晋城有种想要挽留她的冲动，但忽然想起她的身份，便欲言又止了。
明翘萝来到书房，就见到了正在看书的云靖骅。
“三弟想通了？”云靖骅问。
“他那么聪明，当然能想通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亲自向他解释呢？”
原来是云靖骅拜托明翘萝去向云晋城解释押解刘大海回京的原因。
“因为你说了比较管用。”
明翘萝觉得，云靖骅这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