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抚，不知名的茂盛大树盛开着粉色的小花，随着清风温柔拂过簌簌落下。
飘飘扬扬的花雨之中，阳光温暖，蝉鸣鸟语，玉瑶和季寻心面对面而立。
虽无言语，但是其中的缱绻之意却是怎么遮掩都遮不住。
“不才……”
季寻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无措。上前一小步，执起少女的双手，鼓足勇气开口道：“不才亦……”喜欢小玉……
“师姐。”
一声天外来音，打断了季寻心的话。
玉瑶面色一沉，转过头，看向了来人。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坏了本仙女的好事？
定睛一看，原来屠康。
少年穿着一身玄衣，束着高马尾，怀抱着青虹剑，斜飞的剑眉紧蹙不放，面色冰冷，细眸有红光暗现。
他不高兴，玉瑶比他更不高兴，见是死对头，脸更沉了。
“你来干什么？”
没看到我正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努力奋斗吗？
真是不会挑时间。
她不满地撅起嘴巴，浓浓的怨念在这一瞬间差点化为实质，直冲天际，让季寻心的笑容不由更大了些。
忍不住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心里暗叹：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可爱？
他单手握住她的手，看向面容冰冷的少年，上前一步，与玉瑶并肩而立，微微朝他颔首问好，“屠道友。”
屠康走了上来，目光落在玉瑶和季寻心交握的手上，眉头拧得更紧了。
先是戚缘，又是季寻心，接下去还会有谁？
为什么她身边总是有这么多烦人的家伙？
屠康用力抿紧了唇，眼底的红光更加明显了。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玉瑶语气说不上多好，甚至还有点嫌弃。
他竭力忍下拔剑将季寻心的手砍掉的冲动，隔了好一会儿，才收敛起心神，竭力平静地开口说道：“师父、师兄还未醒过来。”
“哦。我知道啊。”
她那亲爱的不靠谱的小师叔——傅白莲已经说过了。
“还有……”屠康上前一步，细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师叔让你回去想想办法。”
真的吗？我不信。
正常不应该找毗昙尊者想办法吗？
找她做什么？
再说了，上次傅白莲都说了，就算是毗昙都不能让师父师兄们清醒，怎么可能过几日就跟失忆似的，突然来找她想办法了，还特意让她回青云峰想办法？
玉瑶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屠康，突然凑近他，皱眉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原本只是试探，诈他一诈，下一秒却见屠康略微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神情心虚，却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低声道：“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师姐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问师叔……”
玉瑶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还真不信。至于师叔……我自会找个机会去问他的。师父师兄们都醉着，你也别到处乱跑，赶紧回去照顾他们吧。这几天就辛苦你啦。”
说完，与季寻心使了个眼色，相携离开。
季寻心看了屠康，墨眸里闪过一丝暗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彻心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也没注意到三人面色不对，一把抓住玉瑶的手，面色焦急道：“小师妹，小圆不见了。”
小圆本名无名。
彻心觉得无名这名字太随意了，又见玉瑶随口起的“小圆”之称形象无比，于是大掌一拍，就此定下“小圆”的名字。
“快帮我到山下去找找。”彻心口里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玉瑶往山下走。
玉瑶下意识转头看向季寻心。
季寻心松开她的手，精致的眉目带着浅浅的笑意，垂首低眉，乌黑细密的秀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他身前，紧贴在他的脸颊上，更衬得人如白玉，宁静优雅，温声道：“去吧。不才等你。”
话落，就看到面前的少女眉眼弯弯，重新高兴起来，咧嘴一笑道了声，“别等我，你忙你的，我有空就去找你。”
说完了，便随着彻心匆匆忙忙往山下赶。
“好。”
季寻心笑着应了声，眼神温柔，直至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石径小道的尽头，他才收回视线，转眼看向面容阴鸷的少年。
对上少年赤红的双瞳，他不闪不避，更没有一丝惧色。
“你入魔了。”他淡淡开口道。
不是疑问，不是惊讶，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
屠康心下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手腕上的白色琉璃佛珠，连忙收敛心神，深呼吸几个来回，直到眼底的赤色退散，他才冷淡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缠着瑶瑶？”
“瑶瑶？”
季寻心无意识重复了一遍，墨眸越发幽暗，“你去观看明镜，问的是你与小玉的缘分吗？看到明镜里的画面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季寻心没有回答，视线在他手腕上的白色琉璃佛珠上停顿了片刻，面色认真道：“你离她远点。”
见少年面色骤变，似不服气欲要开口反驳，他神情平静，语气冷淡道：“不才并非是在恫吓你，更不是为了向你炫耀什么……而是，你会伤害到她。所以……请离她远点。”
“还有一点，小玉就是小玉，不是你心中满心只有你的瑶瑶，更不是你视为替身，能让你随意拿捏的瑶瑶，她只是她自己。”
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季寻心不减风度，朝他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径自转身离开。
徒留屠康一人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他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会知道他还找了替身？
他僵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季寻心远去的背影，脑海里一片空白。
若是……若是他把师姐死后，他做的那些混账事情全部都告诉师姐，那他……那他该怎么办？
依着小师姐的个性，定是对他厌恶更深，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他该怎么样？
原本就处于惊慌之中的少年，倏地面白如纸，再一次手足无措，被巨大的恐慌所淹没，无助得直掉眼泪。
他到底该怎么办？
……
“屠康入魔了。”
平平淡淡的五个字，如同惊雷在毗昙耳边炸响，使之满脸错愕。
他睁开眼，玄青色的眼里含着震惊，不可置信道：“为何好好的会入魔？”
“他身上本就有魔族血脉，会入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季寻心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看了眼面露愕然的毗昙，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你已经帮他封印了魔族血脉，可以阻止他入魔，是吗？”
“……是。”毗昙点了点头。
“没有用。魔性这种东西，你越压抑，到最后反弹得越厉害，就连屠仞……”
到最后还是压抑不住疯狂的魔性，只能依靠杀人发泄。
季寻心垂下眼，似是回忆起什么，若有所思道：“或许，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现任魔尊……裴辛。”
“裴辛？”毗昙长眉不自觉轻蹙了一下，“可是，他失踪了。”
“看来，等到天一门的山门打开之后，不才要去魔界一趟了。”
季寻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满脸歉意的毗昙，玩笑道：“还是你聪明，把身躯分一半给不才，你安逸参禅，而不才彻底沦为劳碌命不说，还得把你那一份辛劳一起担了。”
毗昙看了他一脸，面上有几分正色，认真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我能替你承担所有的一切。”
季寻心点头，两人心意相通，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吩咐道：“那行，为了让你能早日替不才分忧，你先帮不才承担一件事情吧。”
“什么事情？”毗昙抬眼看他，面露疑惑。
“保护好小玉。”季寻心坐直了身板，清正眉眼间满是认真，一字一句道：“别让屠康有接近她的机会。我怀疑……”
他皱起了长眉，面色严肃了起来，“他入魔后，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小玉。”
毗昙大惊，“怎会？他竟如此恨她吗？”
“若是恨倒还好……”季寻心眼睫微颤，似是感慨，又似自言自语，“恨尤可控制，爱却不能自已。”
“有时候，爱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生恨。深爱变久恨，久恨之后又转化深爱……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变化，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毗昙，郑重道：“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可以的话，不才去魔界这段时间，你就找个理由，将她留在万佛宗，减少与屠康的接触。”
“好。”毗昙点头应下，顿了顿，又说道：“你此去……万事小心。”
“嗯。”季寻心轻声应了一句。
此后，两人没有再说话，皆抬眼看向远处碧蓝的天空，心里不自觉带上一丝沉重。
这修真界……还能平静多久呢？
这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
云玉峰下。
众僧分工明确。
玉瑶负责山脚入口处东南方向。其余人分别是西南，西北，东北等方向。
峰腰处乃至峰顶，亦是相同的排布方式。
一时间，整座云玉峰都响彻着呼唤小圆的呐喊声。
“小圆，小圆……”
玉瑶手拿着小竹（竹节锏），拨开浓密的草丛，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喊道：“小圆，小圆……”
“唧唧。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