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又拍拍徐娟大腿：“你俩日子过得这么紧巴，怎么不早点跟我和大哥说？
只要我和大哥在，总不至于让兄弟姐妹当中任何一个连稀粥都喝不上吧！”
徐娟一听这话，眼泪顿时忍不住了，泪眼朦胧抬头看着大姑子兼大妯娌：
“这话俺怎么好意思说啊姐姐。
大家都过的这么好，单单就是俺一家子要揭不开锅了。
说出来丢人，我觉得是俺俩本事不行啊。
你看看俺爹和俺哥进城搞轮胎，这几年干得多好啊。
在咱们县里就数他们的轮胎门市最大，最挣钱了。
建庆一直都是上学，没帮着门市上干什么，反而花了家里不少钱，俺俩自知理亏，也没瞅着到时候分家产。
建庆上技校，交六千。
因为俺爹有钱，一把就拿出来了。
我当时上技校交的那六千块钱，是亲戚朋友全借遍了。
俺娘家到现在还没把那六千块钱的饥荒全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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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我上班发工资了能帮着家里把钱还上。
可这都好几年了，我们自己生活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帮着家里还债了。
建庆考上技校，俺爹给他拿了六千块钱。
建庆毕业，俺爹花钱给他走后门，让他分个好单位。
我俩要结婚，俺爹给我们在商业街买了上下两层的房子。
就我们俩当时的条件，比其他所有同学都好的多。
我们那些同学结了婚，最多就是挤在单位宿舍。
生了孩子家里人来给看孩子，一家四口住在一间屋里，做饭就在走廊上。
谁也没有我们这样的条件还能自己买房子。
俺爹给我俩花的这些钱，可都是俺爹和俺哥辛辛苦苦修轮胎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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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庆没帮门市上干什么，却花了这么多钱，俺哥和大嫂没攀伴，他们已经很仁义了。
建庆经常跟我说，兄友弟恭是老梁家的传统。
大哥和大嫂对咱们这么仁义，咱俩好好干，到时候也能给大家庭帮上点什么。
可是我俩不但不能帮家里，反而自己都生活不下去。
这个情况我们怎么好意思跟大家说啊！
俺爹和俺哥手里肯定有钱，可我俩总不能跑回家诉苦，再跟家里要钱吧？”
说到这两年生活的艰苦，徐娟是边说边哭。
英子给兄弟媳妇擦擦眼泪：“好啦好啦别哭了，脸哭花了成大花猫了啊。
诉苦的话先别说了。
我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以后你们一家三口的生活我先给调整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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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庆单位发不出工资，让你大哥给他调调单位。
你单位不好，也换个好单位。
这事等你俩回去以后就安排。
现在先说你们要来干什么吧？”
“姐姐，不用换单位。”建庆抬起头，展现出一张苦茄子脸，“只要你别把我们的事告诉大哥就行。”
老婆在那儿为了自家的苦日子落泪，让建庆既心酸，又内疚。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让自己家人过上好日子，他觉得愧对老婆，愧对孩子。
英子奇怪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事？怎么还怕大哥知道？难道真是违法的事？”
“我们怎么可能干违法的事呢？”建庆赶紧辩解道，“虽然不违法，但我知道大哥知道了肯定不让干。”
“那你就违法了。”英子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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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庆有些急了：“说了不是违法的事，你怎么就不信呢，真的是不违法。”
“我说你违法就违法了。”英子严肃地说道，“既然大哥知道了肯定不让干，说明你违背家法了。
咱家的规矩你懂的。
违背家法的事不能干。”
“什么家法不家法，都新社会了还讲什么家法？”建庆急赤白脸地叫道：
“我从来没听说过咱家还有什么家法。
没听说为了遵守家法，宁愿让我们饿死也不让我们做生意！”
“你别嚷嚷。”英子说道：“嚷嚷半天，到现在没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是做生意，为什么你那么肯定大哥会不同意？”
建庆一听这话，有些蔫蔫的：“我就是想跟玉芬合伙卖酒。”
“卖酒？”英子这些更觉得奇怪了，“你是想跟玉芬合伙，卖咱们县酒厂的东昌家宴酒？
这是正当生意，为什么你认为大哥会不同意？”
“因为——”建庆犹豫了一下：
“这两年每当逢年过节大家在一块儿，大哥嘱咐我们最多的就是，咱们当中无论是谁，任何人不准搞传销。
前年的时候大哥说这话，我们因为不懂传销是怎么回事，还感觉很陌生。
觉得我们怎么可能去干那种陌生的行业呢？
可是这两年我渐渐了解这个行业了。
因为我的一个同学就干传销。
而且你们不知道，今年刚过完年，我去了一趟南方。
其实就是我那个同学一直给我打电话，说那边有个好项目，让我过去帮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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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去以后才知道，他就是干传销。
卖一种叫做矿泉壶的东西。
先交上三千八百八十八拿货，那就算是入门了。
然后再给你定销量，让你发展下线。
姐姐你应该听大哥说过传销是怎么回事吧。
反正就是让你发展下线，下线再发展下线，这样无限发展下去。
不管是你的下线，还是下线的下线，下下线，但凡属于你下面的线卖了货，再发展下线产生的利润，你都能从中获益。
乍一听他这个模式挺好，只要你发展足够的下线，你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
但是因为这两年大哥一直嘱咐，教育咱们兄弟姐妹都不要接触传销这东西。
而且大哥把传销的本质跟咱们都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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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金字塔形式，真正能赚钱的就是金字塔尖上那几个发起人。
其他下面所有人都是为塔尖上那几个发起人提供养分。
我到了南方，觉得是同学骗了我，很生气。
可是同学一直让我听课，给我洗脑。
还让几个人看着我，怕我跑了。
他就是想尽办法让我相信肯定会挣钱——其实我也看明白了，他自己确实对赚大钱深信不疑。
雄心勃勃地要上总裁级别，要赚几百万，几千万。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我手里没钱啊。
他让我往家里打电话要钱，可我给谁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我也开不了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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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开始他认为俺家开着县城最大的轮胎门市，很有钱。
可我绝对不好意思跟俺爹要钱了。
我自己又实在拿不出三千八百八。
后来他看我确实没钱，这才把我放回来了。
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惊险。
因为我看那些人为了拉下线都有点拉疯了，但凡拉过去的人几乎都要到了控制人身自由的地步。
在南方有几次我坚决要走，那些人都开始威胁我的人身安全了。
不过在那里听了他们的课，感受了一下搞传销的气氛，我对这个行业算是了解透了。
也终于明白大哥教育我们的话，就是每个传销只有金字塔尖上那几个发起人能赚钱。
下边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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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庆幸自己幸亏没钱，庆幸有大哥的教导，让我能坚定决心不干传销那事。
可是前些日子，我有个同事请客喝酒，席上其中就有县酒厂的副厂长俞培华。
就是玉芬的对象。
他现在干的很大，是厂里的副厂长兼销售科长。
据说厂里的事他说了很算。
在喝酒期间，听说他带领他的销售团队，以东北主要城市为突破口，然后在东北、西北，甚至咱们整个北方，搞滚动式销售。
他的滚动式销售从今年正月才开始的，但是用这种销售方式仅仅过了半年，销售额就接近五千万。
当时俞培华雄心勃勃地说，到今年年底，他能让咱们县酒厂的销售额破亿。
一开始听他说滚动式销售，当时酒桌上其他人，包括我，都不懂什么是滚动式销售。
听了俞培华的解释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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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所谓的滚动式销售，其实跟传销是一样的模式。
都是通过产品销售逐层获得各自利润。
也就是说，在他建立起来的这个销售网当中，每个人既是消费者，也是推广者，还是厂家代表。
厂家代表再去发展下一级的厂家代表。
就这样一级一级无限发展下去。
你发展的下线越多，销售量就越大，获得下级带给你的利润也就越多。
所以一旦进入这个销售网的人，都会拼了命地去发展下一级厂家代表。
这就把整个销售网当中所有经销商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了。
不得不说，玉芬这个对象在销售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这种滚动式销售一旦发展开了，销量真的是很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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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人就问俞培华，这么好的销售方式，为什么不同时在南方展开？
他说暂时不打算搞南方市场。
因为南方天气太热了。
比方说北方天气寒冷，北方人喜欢浓烈呛口的高度酒。
南方太热，南方人一般饮用的都是低度型，绵柔一点的白酒，或者啤酒，红酒。
县酒厂的东昌家宴不适合南方人。
即使在南方搞了滚动式销售，销量也不会很好。
当时听了俞培华的话，我心里就是一动。
感觉这对于我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因为我觉得俞培华看不上南方的市场，是因为他觉得南方市场太小，他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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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胃口很大。
表示今年年底销量过亿，明年就过两亿，甚至三亿。
南方市场即使去开拓，最多增加几千万的销量，费力不讨好，他不干。
但是我就想，几千万的销量对于我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啊。
既然他的滚动式销售这么好用，我为什么不能用他的滚动式销售在南方卖东昌家宴呢？
过了几天我就去找玉芬，想走她的后门，把东昌酒宴在南方的销售权拿到手。
并且详细跟她说了我的想法。
其实我的想法就是，要干就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滚动式销售说白了还是一种销售方式，我就想直接套用传销模式卖白酒。
大哥不是说过，传销真正赚钱的就是金字塔尖上那么几个发起人吗？
这次我要当传销东昌家宴的发起人，做金字塔最尖端上的那个人。
我想让玉芬帮忙走后门，就是想达到两个目的。
第一就是把南方的销售权给我，第二就是先把货赊给我。
只要这两个条件能达到，我就贷款搞前期的运作。
我想的就是以沪海为突破口，先在沪海把传销网络建立起来。
然后逐渐往南方其他城市延伸——”
“好了你别说了。”英子抚着额头打断建庆的话，“听得我头疼。
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第一，不管你的传销的物品是什么，总之一句话，你准备搞传销，而且要当发起人。
第二，因为你跟玉芬把想法和盘托出，她跟你一拍即合，你俩准备合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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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你把玉芬的情况跟我说说，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副厂长夫人不当，要来跟你搞传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