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入职的时候经过培训，每年也会有考核，但是底下毕竟是尸体，万一谁一个不小心弄断了胳膊腿，到时候你们还不得找我们的麻烦呀！”
“这话让你说的好像我们几个是牛鬼蛇神似的，大家都是同行，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们要是直接把案子破了，倒给我们省事儿了。”
车子还没有停稳，小刘就嗷的一嗓子拉开车门冲到了马路对面。老黄在身后追着他，大声喊道，“别往那些硬纸板上吐，人家要卖钱的，往土堆里吐。”
小刘捂着嘴找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一块儿看起来干净的地面。这下，他终于明白姚明轩在来之前特意叮嘱的那句不要吃太饱，究竟有什么深刻含义了。
当小刘吐完，他自己直起腰看着自脚下向外延伸出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垃圾堆。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我的天呐，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吗？”
“怎么不是呢，明明人家在这儿生活的其乐融融，逍遥自在的。”
哗啦一声，只见路边的一个塑料蓬中钻出一个身上只穿一件破棉袄，光着大腿的黑瘦年轻人，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脏兮兮的男孩儿。见有生人来到，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恐慌。
“别害怕。”老黄显然和他们很熟。“这俩人是流浪者，我们已经和他们父子打了一段时间交道了。本想让他俩送到收容所去，可是这个男人死活不肯，总是跟我们打游击，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呢，所以也不能采取强制措施。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给他们提供点生活用品，背靠着垃圾堆，也不至于饿死。”
老黄叹了口气，他的工作对象和工作环境是姚明轩他们无法想象的。
“那两个小孩玩鞭炮的时候，这孩子也在现场指示。他担心被那两个家伙欺负，所以一直偷偷躲在旁边。发生爆炸之后，是他们父子二人家那俩孩子从着了火的垃圾堆中拖出来的。要不是他俩，恐怕那两个小鬼已经被烧成焦炭了。”老黄伸手一指警戒线围出来的一小块区域，“那里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姚明轩摘下口罩，揉了揉已经被寒风吹的发红发酸的鼻子。
“尸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太好说。我瞧着应该不止一具尸体，都在袋子里装着呢，没人敢动。发生爆炸以后，这里来了不少人，要不是我们民警经验丰富，恐怕现在现场已经被毁的什么都不剩了。”
姚明轩看了看附近垃圾上留下的新鲜足记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附近现场的这些痕迹意义不大，如果尸体现在已经呈现白骨化，那凶手至少是在半年前把尸体扔到这儿的。期间经历了雨季，附近的居民不停地丢弃垃圾。凶手遗留的痕迹，应该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里是垃圾场，怎么会留着一个敞口的下水井呢？虽然这两个熊孩子是自作自受，但这确实是一种安全隐患。”
小刘看了看不远处那块字迹已经模糊的石碑，依稀能够辨认出上面写着香谢丽舍四个大字。名字倒是挺高大上的，哪想到这里和香没有半点关系，反倒臭气熏天，是个垃圾坑。
老黄被小刘逗笑了。“其实这里呀，之前还真不是垃圾坑，反倒是一处小花园，专供人们休闲娱乐的，所以这儿有下水井倒是也不奇怪。只是后来周围的高楼大厦飞速发展，这里不知怎的连续几次被划在呢开发区域之外。又过了几年。住在这的人越来越少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城中村初具规模。别看住在这的人不多，可他们惹事儿的本事不小。慢慢的，这就变成了我们所说的鬼见愁区域。不管什么工作，都推行不下去，我也因为这件事上了不少火。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毕竟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慢慢来呗！”
老黄倒是乐观。“你看我这个人说着说着就容易跑题，东拉西扯又讲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上去了。村里一些公共区域都设置了垃圾站，只是住在这附近的村民觉得垃圾点离他们太远，所以平时有什么垃圾顺手就扔到这了。后来，不知是哪个无良商家把一批过期的饮料扔到这儿。从那一天开始，小花园彻底变成了垃圾场，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将垃圾倾倒在这，简直防不胜防，我们能力有限，而且也不能总盯着这个垃圾站吧。虽然之前也曾做过一些努力，但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倒是很乐意在垃圾堆中发现宝藏，不少人靠着在这儿捡拾废品赚零花钱。一方面在阻止，另一方面在鼓励。双方拉锯战进行了很多年，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我只是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不能什么事都管。这么大一片区域的垃圾，清理走放到哪里或者如何销毁都是问题。”
小刘看着老黄心虚的脸，琢磨出一点儿推卸责任的滋味。“你放心，我们几个是过来查案的，也不是上级派来检查工作的。别说是一座垃圾场，就是你这弄成一座垃圾山，都没人会管。”
老黄被戳穿心中所想，没好气的抬手打了小刘一巴掌，“你小子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嘛。”
“就你们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我，怪不得你和老赵上好朋友，你俩打小算盘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老黄临近退休，在公安机关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光和热。有过不少辉煌时刻，也有过很多遗憾。现在即使他想努力，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老黄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保证任期内平平安安，无大事发生，他就可以心满意足的退休颐养天年了。可是没想到，这一年他见专案小组的次数，比见自己老母亲的次数都多。
“这年月还真是不太平呀，腊月二十几还得见着你们几个讨人厌的脸。我老婆和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几位可得抓紧时间破案，否则咱们今年就要一起在这臭烘烘的垃圾坑里一起吃个团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