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张严肃的脸，突然说出夸奖同事的话真是令秦雪惊讶。
姚明轩穿好大围裙带好手套。来到了土坑边。这个大坑宽约一点五米，长约两米左右。刘宝柱由一侧向下挖掘，深度可达近三米。姚明轩看了看扔在旁边的镐头铁锹等物件，微微皱眉。这小子体力也太恐怖了吧？简直像一台小型的挖土机。
他伸手捡起一块冻成一团的土疙瘩，几乎没怎么用力土疙瘩就碎了。小王好奇地捡起扔在旁边的铁锹，尝试着在地上挖了几下。现在土层已经被冻得十分结实了，平地挖土都这么艰难，更不要说挖出这么大一个坑了。
“这很好解释，因为这块区域的土壤曾经被人挖出来过，之后又进行了回填，上面这些草皮也是二次覆盖的。秋冬时节植被早就枯黄、小草灌木也失去了生命力，所以它们的根系缺少抓地力，没有那么强韧，轻轻一铲就可以将大片草皮铲下。”
小王蹲在土坑边，看着姚明轩在坑里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
“这人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把尸体放进别人的坟里。这一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而且刨坟再恢复原样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在这个过程里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异常吗？”
姚明轩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农村的坟地离村庄较远，多选择偏僻安静的地方。而且传统中国人非常注重礼仪以及禁忌，墓地本来就不是常来常往的地方。谁会注意其他人的墓地中有没有异常呢？”
姚明轩说话时吐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冷空气里，小王抬眼看向山坡，发现那里又添了几座新坟。对于普通人来讲，其他人的生死不过是吹过身旁的一缕清风。而且，山野中出现的新鲜坟墓确实并不少见。
“可是每年的下半年节日集中，刘宝柱作为后辈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扫墓祭拜，怎么连他都没察觉不对劲呢？”
姚明轩耐心的用手一点点撕开裹在尸体外面的那层席子。“从尸体已呈现白骨化特征来看，也许他八九个月之前就出现在这了。”姚明轩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儿骨头，只听哗啦一声两节骨头掉到了地上，他顿时有些尴尬。
包裹骨骼的肌肉皮肤已经被微生物分解，白森森的手骨沾了一点泥土。黑白分明，显得有几分渗人。
这些骨头之所以没有散落到哪里都是，主要得益于裹在外面的这层东西。刘宝柱干活的时候毛毛躁躁，一铁锹铲在了这具尸体。粗壮的大腿骨上遇到了阻碍，席子当然也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幸好这小子及早发现了异常，停住了手，否则现场已经被他搞得一团糟了。
不过就目前的现场来看，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发挥的余地。这具尸体被埋到刘宝柱叔叔的墓地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指纹足迹等等已经被完全覆盖。姚明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保持尸体的完整，将所有的骨头一块儿不少的全都清理出来。
小王缺乏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只能蹲在坑边啊干瞪眼。
“在我们老家有一个特别的习俗，去世的人下葬几年之后亲人会将他的尸骨请出来火化。这个过程被称为捡金。只不过近些年来实行火葬，捡金也早就成为过去了。你现在做的这事儿，和捡金是不是挺像的？”
姚明轩眼神冷飕飕的看了小王一眼，显然不愿意配合他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
“要我说，咱们没必要这么小心吧，反正他已经白骨化了，直接将整张席子拉出来拖回殡仪馆再慢慢研究，不行吗？虽然村长已经将那些好事的村民劝回去了，可是我总感觉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盯着咱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停止八卦的。”
小王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村庄，墙头上有几个缓缓挪动的黑色小点。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些好奇的村民躲在院墙上观察他们。
虽然小王不如小刘机灵，可姚明轩还是愿意和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动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从她的体表判断伤痕，那只能寄希望于这人身上有无区别于普通人的特征。例如，先天残疾多一根或少一根手指。某些身体部位曾因受伤骨折，或者曾做过什么大型手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简单粗暴，直接将这些骨头拿出去，移动的过程难免会造成损伤，到时候我们就更没办法判断死者的身份了，可能会给破案带来极大的困难。前期工作一定要细致，这样才能避免走弯路。”
姚明轩在聊起自己的专业领域时话很多，声音沉稳，像一个耐心的导师。
小王觉得有点羞愧。他们专业小组一共四个人，本来自己就是能力最薄弱的一个。现在没有学到姚明轩的严谨认真，秦雪的踏实肯干，小刘的灵活应变，反而把人家的那点小聪明学了个十成十。
姚明轩抬头看了一眼小王，“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确实是在做无用功，因为我对这些骨头已经进行了初步判断，这人生前身体应该比较健康。没有残疾。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更没做过手术，看来咱们得通过其他方法判断他的身份查找他的死亡原因。”
姚明轩用双手捧起死者的头骨，小王连忙用一个十分虔诚的半跪姿势接过，放到了旁边已经铺好的塑料布上。
冷风在空洞的眼窝中来回流窜，白骨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姚明轩在坑底连续工作了近三个小时，他的手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在小王和另外两位同事的帮助下，姚明轩缓缓爬出了土坑。接过小王为他准备的暖手宝，顾不上休息就蹲到了放满骨头的塑料布旁边。
“虽然我无比期盼这人不是枉死，但现在看来，我的愿望落空了。这种奇特的伤口，不太可能是自己形成的，咱们得加把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