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
梦里,两句唱词在脑海中萦绕。
我睁开双眼,面前是一个戏台,台下是麻木的人群,台上的女人声嘶力竭,似乎要将心血都呕出来才作罢似的。
台下之人指指点点,心思却都不在这出戏上,饶是台上的人唱的多婉转,他们嘈杂的吵嚷声尽数将其淹没。
画面一转,一名戏子被众人抬上由木柴搭建的高台之上。
这一刻,台下之人愤怒的举着手中的火把,纷纷砸向那人,仿佛此人穷凶极恶,不杀之难以泄愤。
从头至尾,戏子没有丝毫挣扎之意,至死都在唱着那句一往而深。
看着这一幕,我不禁有些心疼,这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被活活烧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阵阵啜泣声。
“瑶瑶?”
醒过来时,季瑶瑶在我床边哭的泣不成声。
“天阳!”
见我睁眼,季瑶瑶赶紧扑了上来:“天阳,你哪儿不舒服,你等等,洪七他们去开车了,咱们一会儿就去医院。”
说这话时,季瑶瑶双手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而此时的我,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除了想哭之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无力地垂下了手:“医院治不了。”
此话一出,季瑶瑶哭的更凶了:“一定可以的!现在的医疗多发达啊!”
就在这时,洪七和孙鹏走了进来,一脸仓皇的看着我:“小少爷,我带您去医院!”
我朝着洪七摆了摆手:“不去了。”
这一刻,我大概像个垂死的老者,他们才会表现的如此悲痛,伤心欲绝。
“你们出去,洪七你过来。”
我对几人说道,这架势,怎么像极了要交代后事呢?
孙鹏搀扶着季瑶瑶走了出去,洪七一脸悲痛的跪在了我的床边:“小少爷,你一定要坚持住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三爷交代?”
说这话的时候,洪七好像忘了自己跟我有血契这回事儿了。
要是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所以,我不会死。
“死个屁。”我咳嗽了两声,洪七赶紧扶着我坐了起来。
“你去弄一碗米来,把我的背包递给我。”我对着洪七虚弱的说道。
此时,我感觉浑身发冷,若是没猜错的话,肩上的两盏阳火估计已经灭了。
“小少爷,您要干什么?”洪七皱眉问道。
“老子当然是要把那女鬼召唤出来决一高下了!不然等死吗?”我白了他一眼。
洪七转身出去了,我打开背包,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块状物体。
这玩意可是好东西,犀牛角。
生犀引火,燃之有异香,人能与鬼通……
很快,洪七就端着一碗米走了进来。
我嘱咐他在床头和门框上各贴了一张符纸,又让其点燃了犀牛角,在米碗之中插了一炷香,这才让洪七出去了。
“小少爷,您一个人……可以吗?”洪七紧张地问到。
我现在的状态看着是不太好,但是对付一个女鬼,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别多事了,一会儿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除非我叫你。”我看着洪七严肃的叮嘱道。
洪七目光凝重的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房间里萦绕着犀牛角燃烧发出的特殊香味,还夹杂着清香的味道。
我缓缓闭上眼,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阴气,睁开眼时,屋里却什么都没有。
“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我对着空气说道。
很快,面前显现出一道人影。
女人穿着一身戏服,浑身上下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感觉,但是那张画的苍白的小脸配上红唇,还是有点吓人的。
“一个将死之人,找我来做什么?帮你解脱吗?”女人用丝帕捂着嘴音色清亮的说道。
“我不想死。”我看着她直白的说道:“你若是让我活,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你当自己是谁?我说的出,你都做得到吗?”女人声音尖利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屑。
“你一个大男人,扮女人不累吗?”我岔开了话题。
女人浓眉之下的大眼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男生女相,无福无寿,红颜薄命,不祥之人……”
我看着面前的人用尽全身力气缓缓说道,看着他的神色一点点的变化。
没错,他不是女人。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看着他诚恳的说道。
戏子看了我一眼,眼中少了几分怨念,多了一抹深情……
“你都离死不远了,还听什么故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看着我,将自己的一生娓娓道来……
此人名叫成风亭,是清朝时期当地有名的角。
成风亭自幼长相清秀,像个女孩子似的,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穿女装,觉得漂亮。
长到八岁时,家中变故,逃难路上跟父母失散,被一个戏班子收养。
班主见他样貌清秀,就让他唱起了反串,这天赐的样貌和嗓子,成就了成风亭的一生,也是因此,毁了他整个人。
在一场堂会上,成风亭认识了一个名叫杜淳的男人。
杜淳痴迷于昆曲,尤其是爱牡丹亭爱的不行,而成风亭那天唱的,就是这一曲。
外人都只直到他的艺名叫亭娘子,除了戏班子里的人之外,无人知他女儿身。
杜淳当下就对成风亭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一场堂会,赏银八百两!
八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当时的成风亭唱一个月的戏,撑死了也就八钱银子。
而此后,杜淳经常来听戏,只要有亭娘子出场的戏份,他都打赏了不少。
直至某一日,杜淳终于私下找到了戏班子里,想约成风亭出来吃个饭。
临行前,班主再三叮嘱,切莫泄露自己是男儿身的秘密。
他知道杜淳喜欢成风亭,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打赏一个男人,就等于是放跑了这块肥肉。
成风亭答应的好好的,因其相貌像女人,再加上这细细的嗓音,杜淳根本无力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