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证人”两个字，会议室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大家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李方文接下来的发言。
“这个证人是游泳池吧台的调酒师。他在游泳池的轮班时段是下午5点到8点，再从11点轮值到天亮。中间的3个小时，他本来应该在宴会会场帮忙调酒，但他却跟领班临时说自己不舒服，这三个小时无法应付宴会工作。”
“不舒服？”王良疑惑，“那3个钟头里，他怎么不回家？接下来还要轮班？”
李方文摇头：“据我们所知因为此次会场比较偏远，交通不便，这些外包宴会的工作人员，均采用由巴士公司统一接送的交通方式，进场离场必须统一调配。因此，即使他身体不适，也无法先行离场。而且……”
“怎么？”
“而且，他在录口供的时候私下跟我们透露，他当天其实是因为偷喝吧台里的酒，才导致不适。”李方文无奈地摇摇头。
“什么酒这么好喝？让一个酒保偷喝，还喝晕了？”王良直摇头。
“据他说，是原本就藏在吧台冷藏柜里的酒，已经喝了一半，至于什么酒他也说不上来。只喝了几口，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不适，头晕心悸，冒虚汗。但是，我们鉴识科的人员并没有找到这瓶酒。”李方文说道，并朝着泰林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说没有办法证明了？先带他去做个药检。”王良直摇头，“还有吗？你说他是证人，他看到什么了？”
“药检已经做了，报告下午才能出。但事实上，他并没看到什么。”李方文严肃道，“而是听到有两名女子在游泳池边吵架。”
“吵架?”王良疑惑道，“怎么个情况？”
李方文向林一平点点头，此时大荧幕上出现了审讯室的监控画面，长桌的两侧正坐着李方文和一位身着制服衬衫和西装背心的酒保。
只听李方文问道：“你听到吵架的时候，是几点钟？”
酒保想了想，说道：“几点钟我不确定，但是一定是烟火之后。当时吧台的人都去下面帮忙，我一个人蜷在吧台后面，那里有两摞空的红酒箱。当时我的头很晕，就想在那里小睡一会儿。”
“时间上他很确定是烟火表演过后，当时他蜷缩着躺在吧台后面，应该说是两摞空酒箱后面想小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听见两名女子的声音，一开始声音很小，但接着其中一个女人很生气地说：‘演了这么久，你就不累吗？’”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却讽刺她说：‘演？我哪有你演得好？装模作样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你再忍忍，忍过去了就好了。’”酒保挠挠头，一脸不解。
李方文打断他：“等一下，我越听越糊涂，这两个女人的声音，你能辨认出来吗？”
酒保摇摇头：“我也糊涂，完全不晓得她们在讲什么。当时我的头晕极了，如果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严重的后果，我当时就跳出来劝架了。”
李方文无奈：“你接着说，她们后面还吵了什么？”
酒保扶着额头，断断续续地说道：“当时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尖着声音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但另一个女人却不服气：‘为了我？没有我，你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上。你现在跟我装什么白莲花？你忘了吗？当初害人的又是谁？’”
“那女人就哭了，她说：‘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放过我？你还要为了这件事纠缠我多久？你能不能放过我？’”酒保说到这里，惊魂未定地捂住了嘴。
李方文察觉有异，连忙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酒保睁大眼睛看着他道：“我就听见一声闷响，然后瞬间就安静了。安静了。”说完，就气喘连连，手上还死死抓着桌沿。
李方文问道：“你呢？你就不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就没想过去前面看看？”
那酒保瞬间崩溃，双手捂住口鼻，呜咽道：“我，我其实很怕，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从红酒箱后面走出来，可是，无论是吧台前面还是泳池边，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刚刚根本没有人出现在那里一样。”
他眼神恍惚，透着惊恐：“我当时还以为是喝多了在做梦，就赶紧离开了那里。回到宴会场上，然后我就待在酒水台一直到警察进场。等到开始清场，我才知道泳池那边出了事，还死了人。”
“没了？”李方文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没，没了。真没了。”那酒保声音颤抖，“我就是个穷打工的。警官先生，我什么都说了。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人能证明你所说的话？”
“我回到草坪会场的时候，领班看到了我，还打发我去清理酒水台上的酒杯。当晚很多人都看到了，应该也有人拍到了我。我真的跟这事儿没关系。”说着，他将整张脸埋在手心里。镜头下，他似在痛哭，肩头颤抖，不能自已。
“欸，不好意思，可以暂停一下吗？”会议室的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温和而客气的声音。
李方文和王良一怔，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泰林。王良朝李方文点点头，监视录像顿时停止。
“李警官，谢谢。麻烦你请帮我倒转到7分10秒左右。”泰林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说道。
影像倍速倒转，停止在计时器7分10秒左右，而此时，画面上的酒保正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泰林缓缓说道：“这个摸鼻子和捂嘴巴的动作，在行为心理学中，是典型的说谎且试图掩饰的标志。”
“正常播放！”王良警觉道，“当时他说的是什么？”
只听见画面中，酒保说道：“我，我其实很怕，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从红酒箱后面走出来……”
泰林摇摇头：“他想掩饰的不是这一句。是前面一句。”
影响倒转到他捂住口鼻之前几秒钟，酒保颤抖的声音说：“瞬间就安静了，安静了。”
“他试图掩饰的就是这里，”泰林肯定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失言，于是试图掩饰。‘安静了’？两名女士都穿着高跟鞋，行走在泳池边怎么可能没有声音？方文，他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