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队审讯室里，王良接到泰林的电话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犹如野兽般面露癫狂的肮脏男人。
“邢月佳是罄石前董事长的女儿，刘建成的妻子。两年前死于自杀。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这副反应？”王良冷冷地开口。
“呸！邢三金那个老糊涂，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建成那个白眼狼？？！”谢行坤张口啐道，“眼瞎眼瞎！”
谢行坤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王良心里奇怪：人家把女儿嫁给谁，怎么想也跟这个瘸了腿的前员工没什么关系。他的反应，显然对邢月佳有很深的感情，但这种情感又绝对不像男女之情，而像一种充满了保护欲的亲情。
“看你这反应，你应该是看着这个丫头长大的吧？”王良收起内心的疑惑，平静地问道。
“我就是个臭开车的，什么叫看着人家长大的，呵呵，我配吗？”
这回答听起来像是在否认，实际上却是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邢月佳的司机。这种关系密切的宾主关系，正应了王良心中的猜想。
“两位警官，帮我打听个事儿。”谢行坤脸色一转，露出黑黄色的牙齿嘿嘿一笑。
“什么事儿？你说。”王良狐疑地看着他。
“邢老头什么时候死？他不死，我哪有心情下地狱？”谢行坤声色俱厉，目露凶光，“两年前月佳没了，我当时也不想活了。挺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等着看他们先死。”说着，一行眼泪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流淌下来。
王良依旧平静地望着他：“谢行坤，恐怕你已经忘记了。其实六年前你杀了孙志兴之后，就不该继续活着了。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孙志兴！”谢行坤的脸上层层黑色如浓雾拢聚，眼神也越来越凶狠，整个人几乎完全陷入癫狂的状态。
“那个臭警察，若不是他害我，若不是他害我双腿残疾，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离开小月佳？她还在上中学，我走了之后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全都是那个臭警察害的！他难道不该死吗？”
“所以你就杀了他吗？”王良声音低沉，怒目圆睁。他已经搞清楚了这件事的因果，那就是谢行坤之所以如此痛恨孙志兴并不全是因为自己因车祸而残疾，更多的是由于残疾失去了照顾邢月佳的机会。归罪与孙志兴，其实只是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借口。
只见对面的谢行坤听了这话，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红，腮帮子鼓鼓的，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他回答也是死，不回答也是死。
“你和邢月佳是什么关系？雇员？司机？”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方文打断他，一脸困惑地问道，“其实，邢月佳本来是不用死的。你知道吗？”
“什么叫不用死的？”谢行坤冷笑，眼神却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游荡，“她从楼上跳了下来。36层啊，她得是多难过才能用这种法子毁掉自己？”
“不用死的意思就是，她如果不嫁给刘建成就不会死了。”李方文轻飘飘地说道。
“李方文，你今天怎么回事？”王良见他轻浮油滑的样子，忍不住低声痛斥。
“我说的是实话啊，队长，我不是跟您汇报过吗？邢月佳是因为与二毛有染被发现，所以才在二毛被杀死之后殉情的。”李方文撇撇嘴角，“欸，谢行坤，我还跟你说啊，邢月佳死的当天，是从刘建成办公室跳下去的，从38楼，不是36楼。在场还有好几个打手呢。”
“不要说了。”谢行坤低垂着头，脸庞已经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的声音沙哑冷峻，跟前几日那个油嘴滑舌的江湖无赖判若两人。
“不，我偏要说。”李方文轻哼，“我还跟你说啊，现在刘建成已经在邢三金的病房里呆了一整天，这两个害死月佳的凶手，正在商量怎么脱罪呢。钢筋翻新案，他们已经找好了替罪羔羊，说不定过两天就跟没事人一样，到处逍遥快活呢！”
“我说，不要再说了。”谢行坤吼道。
他大口喘息，肩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你们说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想知道六年前的地下道里发生了什么是吗？我可以告诉你们。”
王良和李方文相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的表情。
“可是，我死以后，却再也不会有人每年清明给月佳扫墓送花了。如果可以，请你们代我告诉她一声。她从小怕黑怕寂寞，我以前去哪里做什么都会提前跟她讲，要不然她就会哭鼻子哭一整天。真是个坏脾气的小娃娃。”说着，那张惨白的脸上，一行清泪静静地划过。
“放心吧。”王良回答得很干脆。
“那天，姜警官非得让我去钢筋的藏匿处。我没办法，只得带他过去，起初他还不相信。等到刘建成和二毛他们出现，姜警官才恍然大悟。可是他们想走，已经来不及了。”谢行坤仰头望着斜上方的天花板缓缓道来。
“二毛三毛虽然年轻，但到底是练过的，将地下道的两头堵上，两位警官想要突围却也没有那么容易。那个孙志兴伸手进口袋却让刘建成发现了，冲上去就给了他一脚。”谢行坤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仿佛那惊心动魄的夜晚依然历历在目。
“可哪里知道，他口袋里原来装的是一把枪啊。被踢倒的同时竟然‘砰’地一声，走火了。”他叹气，“哎，我也是倒霉，怎么就碰上这事儿，那发子弹就那么刚好打进我的假腿里面。一直到我跌倒，我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枪也把姓孙的吓了一跳，可是当时，他已经被刘建成死死踩在脚下，枪也被搜了出来。”谢行坤又一次低下头，“姜警官听到也怔了一下，二毛三毛反应快，立刻一边一个架住了他的肩膀。接着，接着，刘建成就给了他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