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三张长桌拼在一起，组成一个能同时摆下18个座位的巨型大会议桌。桌子上堆满了林一平从老刘那间充满霉味的物证室搬来的纸类文件资料。
王良已经前往总局开会，林一平忙着破解被层层密码保护着的电子资料。只剩下李方文，留在大队，对所有的都纸类文件进行初步筛选整理。
可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归纳整理的人，面对满桌子的纸张文件，已经坐了一上午，还是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宣传单放左边，公司文件放右边，报纸杂志放这边，手写类便条放那边。”李方文望着满桌子的材料喃喃自语，企图指定某些有效的分类方法。但是不一会儿，这些材料就把如此大的一张桌子覆盖，连他用来记录重点的笔记也湮没在其中。
“肯德基优惠券重要吗？为什么他要放在这里？有钱人也吃肯德基吗？还是说，这是障眼法？”他无力地向后靠去，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说服自己前面这些复杂又难整理的文件只是一个幌子，为了掩饰更复杂更难理清的真相。
李方文双眼微阖，只想小睡几秒钟，不想此时，却听到林一平快步走进会议室的声音。“李师兄，你这里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方文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睁开眼睛。却不料在这些陈年资料之中只能深吸到一口充满湿气的霉味，让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偌大的一间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顿时被如雷的喷嚏声填满，在桌子上如山般的文件晃了几晃，终于一股脑山崩似的倾倒下来。
“欸！”随着林一平的惊叫声，李方文被倾泻而下的各样纸张砸了个满怀，顿时清醒过来，伸开双臂就将近前几摞资料抱住，连下巴都高高扬起挡住了一叠摇摇欲坠的旧报纸。
就在此时，一个A4大小的塑胶文件夹从纸堆中慢慢地滑了出来，“啪”地一声脆响掉到地板上。
林一平叹了一口气，赶忙走过来帮他将文件扶好，再手脚利落地整理起来。可李方文看向地上的文件夹。半透明的塑料表皮包裹着的，竟是一叠用回形针固定好的楼盘销售广告。
花里胡哨的宣传材料上，用绘图软件做出的虚拟楼宇鳞次栉比地排列着，这其中却又一座被人用红笔大大地画了个圆圈。
李方文心中突地一惊，忙不迭地将其捡起，迅速打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座楼盘正是六年前罄石集团正在开发却还未售卖的“永济宝玺”小区。当年孙志兴与姜荣达正是收到线人密报有团伙盗取这座楼盘的基用钢筋。
而两人最后与人火拼，失枪并最终牺牲等一系列重大的案件发生得太突然，警队损失惨重，以至于，后来的警力都疲于调查和处理后续的案件，却从某种角度上忽视了盗窃钢筋案才是整个系列案件的起源。
的确，发现姜荣达和孙志兴的地方却并非这座楼盘工地，而是3公里外的斜方街地下道。但是二人如何从工地到达地下道却无人知晓，至今还是一个谜。
而那沓特意整理过的资料里，既有预售楼盘的宣传资料，也有整个楼盘建地的规划图纸，甚至，营造方在宣传工程质量过硬的时候，还特地拍摄了工地实景图片用于宣传。
一整张A4规格的加厚铜版纸上，有整整半页都刊登着罄石集团的邢董事长视察工地的照片：脚手架之间，几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工程管理人员簇拥着一位带着白色安全帽的大人物拿着图纸走在工地的泥洼路上。
而在另外半张纸则是对罄石建设的一番详细介绍，以及该集团当家人邢董事长对该楼盘“永济宝玺”的一番官方宣传。看上去也和一般的楼盘简介没什么两样。
“罄石集团”在H市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年前，它还只是个规模中等偏上的建设公司，而今时今日，这家以建筑起家的公司已经跃居H省10强企业，成为拥有集建筑工程，房地产开发销售及物业管理和餐饮娱乐于一体的大型商业集团。
而照片上这位亲身视察现场工地的董事长，据悉也在几年前病重住院，退居二线。
“师兄，你怎么看？”林一平问道，“这个文件夹所收集的资料来源于六年前，也就是枪击案发生的时间前后。可是，这些文件却是在三年多以前才收入仓库保存。在梁正初手里存放了三年之久，他为什么要一直留着这些资料呢？”
李方文皱眉，他不是个擅长整理和收纳的人，甚至连自己的警校毕业证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他知道，无论多么喜欢收集东西的人，也不会将跟自己毫无关联的文宣资料保存这么多年。
再加上，他曾经听时初科技的光头总裁说过，梁正初的确侵入过罄石集团的内部网络，那这份资料对于他，是否又有着更特殊的意义呢？
李方文这么想着，将这份资料紧紧攥在手里。
此时，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了，王良和泰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泰林还算正常，温文尔雅，从容自若。可王良脸上却愁云密布，一层层黑气弥漫在本来就谈不上和颜悦色的脸上。
王良一言不发，直接坐在大长桌的一端，看着离他最近散发着霉臭气味的破旧报纸，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李方文，一上午了，这些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李方文”三个字铿锵有力地吐出来，让李方文心中一紧：“师父这是真动气了。”王良叫他“小兔崽子”，“小混球”都是随口就来，却轻易不会叫李方文全名。这三字入耳，他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泰林看着他，悄悄地摇摇下巴，示意他不要再接茬。转眼看到他手里的资料，却一下子怔住了：“方文，这个是？”
李方文也是一滞：“哦，这个是今天的发现，这摞资料里的。”说着，便递了过去。
泰林接过资料，那张董事长视察工地的照片正好就在最上一页。他定睛看了好久，手指一点，对王良说：“你看这个人。”
王良皱眉：“这个人？”
“嗯，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