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审讯室，泰林的目光首先落在长桌上厚厚的那摞卷宗上。封面上有一串特殊的编号，只有最末端的几位留有20150521象征日期的编号。
屋内的两人都紧闭着双唇，王良沉着脸，李方文则像刚刚打过一场硬仗似的，额角眉头还渗着汗珠。
“我一会儿要说的关于六年前失枪案的内容，在刑警大队，甚至整个总局都没有几个人知道，称得上是我们市总局最大的秘案，到现在它的调查还没有终结，因为那关乎我们两位已故同仁的生命和尊严，也关乎刑警大队的颜面。”
王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此时，还带着一股铺天盖地袭来的压迫感，让泰林和安然两人瞬间警醒：他们已经离最关键的谜底越来越近了。
“2015年的5月21日晚19点，姜荣达和孙志兴两人向警队报告，他们在跟进的‘盗窃建筑钢筋案’有了重大突破，线人之一当晚要指引他们前去盗窃现场直接逮捕嫌犯。他们的计划本来是打算
人赃俱获，还在枪械室申请了一把77式手枪。”
听到这里，泰林三人面面相觑，试图在对方的眼睛里证实着自己的猜测。
王良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流转，最后点点头，哑着声音说道：“想必你们也猜到了，这把枪就是昨天发现的那一支。”
他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姜荣达跟我同梯队从警校毕业，又同一年分配到警区下面的派出所，再同一年调回总局。谈不上多熟悉，但这个人的资历和经验，绝不在我之下。后来，根据我们的了解，他视枪如命，尤其喜欢用92式手枪，大气，方便，帅。”
“可是当天他却申请了一支77式手枪。可能泰教授不熟悉，在我们警队，那是女警官专用枪。小巧，易于装卸。老姜那双大老粗的手握着娇小的77式可真是让人没眼看。可他那天就非要试试，就因为有个小崽子跟他说，孙志兴可以在口袋里单手装卸77。你们说他气不气人？”
“孙志兴，就是那天跟他一起出任务的警官。之前一直在集训中心担任侦查科教官。单手盲装77式确实是他的拿手绝活。案发一个月前，他刚刚从教学岗位上调到队里。据他的调职申请表上写，他是为了就近照顾生病住院的老母亲才放弃了相对稳定且安逸的教学岗位。”
王良说着，打开卷宗的档案袋，拿出两个人的个人档案推过去给泰林三人。
两位失枪案的主角，都是四十来岁的警队精干力量。一个经验老道，胆大心细；另一个精通业务，深藏不露。卷宗内部的档案内详细记录了两人的背景，家庭，经济情况以及社会关系。两个人无论从成长背景还是社会交往都极其简单。
让泰林觉得意想不到的是，资料内还附上俩个人的银行流水记录，在案发之前的一年内均无大额存储和支出。可见当年调查之细致。
可就算这样，警队上下还是没能理清六年前那宗失枪案的来龙去脉。谁也回答不出，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使两位如此能干得力的警队中流砥柱殒命市区繁华地段。
“王队，那天，究竟为什么两人非要赶到斜方街地下道去？”泰林抬起头看向王良。
“这也是一桩奇怪的事。”王良摇摇头，又翻出一张资料推过去，“你们看看，案发地距离他们本来要去的盗窃现场离得非常远”
那是一张H市下邳区简要的市区规划图。两人遭遇枪击的地点就位于中心繁华地段的地下道。这种地下行人步道，在世纪之初的都市交通规划中一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除了单纯供行人穿越马路，这种繁华商业街附近的地下道还规划出鳞次栉比的商业经营网点。
只是由于时代的进步，无论是地下道还是地下店面，都已经逐渐冷却，退出了都市的核心规划开发。李方文手上的资料显示，案发的地下道，当时正在进行工程改造，将两边的店铺拆除，从而加宽地下道通行面积，缓解交通压力。
而原本要赶去“人赃并获”的地点确实在相距至少3公里之外的一处尚在建设中的大楼施工工地。之后调查人员曾经到过此处工地彻查，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据当时在场的工人们讲，当晚有两个外省籍的民工在宿舍里打架，其中一人的手臂骨折，众人合力将其送往医院。因此守夜人工头两人整晚都没睡觉，也并没有发现偷盗钢筋的窃贼，更没有看到过两位警察。
“难道一开始姜警官他们就没到过工地？那线人呢？不是说是线人提供的线索吗？”李方文急道。
王良叹了口气，说道：“也都调查过了。但是那线人只跟姜荣达联络过，别人都没有见过或听到过这位线人。更奇怪的是，当晚的计划如果有变动，一般情况下，无论继续还是终止任务，我们都会先汇报总部。可是他们并没有。”
“没有的意思是？”泰林皱眉问道。
“他们没有报告改变计划。就算在紧要关头，他们也并未请求支援。”王良又一次咬起嘴唇。
“什么？！”李方文倒吸一口冷气。他前几年曾经在贵州的特警基地特训过，深知若遇到突发事件，任务受阻，绝对不可硬干蛮干，以免危及人民群众。而以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若非当晚情况紧急，两位资深老刑警怎么会连上报总局都来不及就遇难？
“师父，现场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吗？”李方文思考了一下，接着问道。
“当时地下道正在修缮改造，实际上只有一半的道路可以供行人通行。你们看这个”说着，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地下道从中间划分，其中一侧都被公棚和帆布遮挡，同时遮挡掉的，还有能够看到两人所在位置的摄像头。
失望从泰林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抬起头：“王队，我想知道的是，两位牺牲的警官跟承租壁橱仓库的梁正初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当晚的失枪会出现在他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