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一盏强光灯照向地面。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不禁别过脸去，将自己的面庞藏在阴影里。
“李杉枫，请问，你是基于何种原因向吴双双提供自己的合成性感照片，用于敲诈勒索？”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审讯桌边想起。说话的这个女子约二十五六岁，梳着简单利索的齐耳短发，精明干练，正是前日所见过的林一平。
李杉枫的脸庞依旧没有从阴影里露出来，却传来她的阵阵冷笑：“呵呵，这位大姐，第一，我还是未成年人，你给我按上那么多罪名，少儿法庭能办吗？第二点，我就是未成年人，你们警察不能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对我进行审讯。”
前一天还甜甜地叫着小姐姐，今天见面就叫上了“大姐”。林一平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恍惚，这眼前的少女藏着多少副面孔。
此时，长桌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李杉枫你好，我叫泰林，是这次审讯的心理顾问，会以第三方的身份作为这次未成年人审讯过程中的监察员。这一次对你的审讯将会全程录音录影，请你打消顾虑全力配合。”
林一平心中感激，审讯未成年人的过程的确需要更全面的免责把控，在范围和程度上都要求低于成年人的标准，且需要成年关系人或第三方的签字与认证。
而上一次陪同李杉枫录口供的班主任顾波平，已经作为嫌疑人，即将带回刑侦大队进行新一轮的审讯。因此，身为大学教授和警队心理顾问的泰林出马，正好帮了独守专案组的林一平一个大忙。
“好了，李杉枫，你也听到了，刚刚的问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林一平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迅速在审讯中占取了主动。
“那些都是我用AI做的合成照，我想，警察姐姐，你们的技术一定会轻而易举地发现漏洞。不过骗骗我那些书呆子同学和吴双双这种胸大无脑的蠢女人就够了。”李杉枫轻蔑地冷笑道。
少女的身体向后紧紧贴在椅背上，尽力避免那颜色冰冷，温度却灼热的灯光照在自己脸上，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林一平见她这样抗拒灯光，便想伸手移开这盏强光灯，却一把被泰林挡住。她不明所以，只好作罢。心想：泰林师兄一定自有他的道理。
“为什么合成那种照片？你的目的是什么？”林一平接着问道。
“我合成我自己的照片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跟人解释？大人做事情有跟我解释过吗？吴双双为了拿回自己的画，什么都可以不要，病急乱投医，连我这个小孩子的话都能相信。她不是蠢吗？就当是她打我妈的教训吧。”
“不过真的很可笑，她用我的名誉来要挟我爸，我爸也没理她。呵呵呵，不愧是我爸。这个女人真的是可怜，除了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她根本没搞清楚她当初想嫁的是个什么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李梧瑜拒绝了她？”泰林问道。
“当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把我骂了一顿。但是当我问他会不会帮我的时候，他竟然说不会。呵呵呵，你们说说看，谁家的父亲是这样的？怪不得我妈要我小心他。”少女苦笑。
“这与你母亲也有关？”泰林疑惑地问道。
“有关？无关？你们大人说的话真是讲究。如果说是有关呢，我爸算计了我妈一辈子，我妈现在要死了，她把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了我，我爸恨不得我有什么把柄让他算计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范？”
“如果说是无关，我爸妈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进行财产分割，所以我妈的私人财产将会由父亲和我继承。但是我妈多年来已经把财产都转移进她的吟风基金会。妈妈不在之后，她的基金会将完全属于我。这个部分与我爸没有丝毫关系。”
“之前李梧瑜的投资人是你母亲林凌。而之后，将会是你，李杉枫!而你，绝对不会在他身上投资一毛钱。对吧？”泰林微笑着望着面前的少女，眼底却透出彻骨的冰冷。
“叔叔，你很厉害啊。您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让李梧瑜这个人在艺术界消失。”少女将脸庞抬起，在强光灯下露出清晰秀美的五官。她的嘴角噙着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不合这个年龄的成熟与悲伤。
“所以，叔叔您说，我杀他干嘛？他活着，我就可以这么一直控制着他，折磨着他，看着他像哈巴狗一样求着我给他钱，每次见面都盯着我的支票看。这样该多好？”少女嘴角的笑愈发明媚，愈发疯狂。
“因为那些合成的裸照，不是吗？李杉枫，”泰林面无表情地望着少女的眼睛，“那些裸照是你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是压垮你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愿意跟吴双双做那场交易，用人物肖像换回你的合成照，你也绝不会对他放任不理。我说的对吗？”
灯光下，少女的面孔变得枯槁而憔悴，她不再流泪，两只眼睛如干涸的泉眼，再无生机。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个少女要牺牲自己的名誉，散发自己的合成照？因为想博取关注吗？并非如此。你深受老师和同学的信任和喜爱，你母亲可以倾其所有护你周全。这些爱都不足以满足你的需要？你要的是，有人为你牺牲，特别是你的父亲。”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句烂俗的话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你从小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于是一直想象你的父亲会像别人的爸爸一样，为你殚精竭虑，视你为掌上明珠。但是因为你和你母亲长得太像了，鉴于他们疏离的夫妻感情，你父亲应该也不会想经常见到你。”
“别说了。”少女痛苦地叫喊。
“直到有一天，你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以验证你想像中的父爱。面对你的困境，你的母亲也无能为力，只有父亲有办法救你于水火。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宁愿自己的女儿身败名裂，也不肯施以援手。”
“我让你别说了。”少女双手握拳，狠命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
李杉枫双目圆睁，脸色涨红：“我没杀我父亲！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