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起来了。我们到家了。”泰林叫醒副驾驶上的安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本来利用休息日去看画展的计划，因为突如其来的案件，就此搁浅。
泰林推开玄关的门，回头却看见安然在低着头不停的整理指甲，嘴里还发出“啧啧啧”嫌弃的声音。
这个动作从来都没有发生在安然身上，泰林心有疑虑，紧紧盯着安然的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安然，你在干嘛？”
安然焦躁的甩开手，抬起头望向泰林，用急躁且不客气地说：“泰老师，明天你下山吗？能帮我买几瓶指甲油吗？”
“下山”指的是离家上班，这个屏山别墅区什么都好，就是太偏僻，平时的采买十分不便。
泰林“嗯”了一声点点头，却觉得今天的安然有些反常。
既然能开口说话，就肯定不是“小画家”艾琳。泰林所见过的人格里，可以说话的只有主人格安然和“保护者”人格ZOE。但是安然的性格既隐忍又有分寸，而“保护者人格”ZOE则坚韧而富有攻击性。
而眼前这个安然，急躁而直接，似乎还有些完美主义的挑剔。何况，安然的手经年呵护，白皙柔美，连指甲也修剪得精心得体，却从没看见过她涂什么指甲油。
泰林不动声色，温和地说：“哦，好哦，你要什么颜色的？”
“粉色的吧。有珠光，亮晶晶的那种。”
“没问题。不过，”泰林心中暗笑，“我买回来给谁啊？”
“当然是给我啦。”她皱眉，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泰林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设想中的惊慌和忙乱没有看到，倒是有一抹轻蔑从她眼中闪过：“我叫利恩，泰林老师，久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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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二的心理学课都排在了上午，整整四节大课上得泰林口干舌燥。没想到，一出教室门，就看到了眼下泛着黑雾的李方文 。看他这副模样，想必又是一晚没睡好。
“你总这么熬着，可不是个事儿啊。”泰林提着公事包，快步走到他面前，“怎么？案情有进展了？”
李方文按耐不住压抑了一上午的情绪，咬牙切齿道：“法医报告出了，窒息死亡。身上有多处肌肉出血，背部腰部尤其严重。”
“窒息死亡？不是勒死的？”泰林惊诧不已。 李方文无奈地点点头。
坊间民众会以为勒毙是因为吸不到空气的强迫窒息所致。实则不然，勒颈得致死原因皆为颈部血管受阻导致的大脑缺氧。遭勒毙的死者通常会在几秒钟之内失去意识，并在两分钟之内死亡，要比窒息快上许多。
现在看来，陈法医报告中列明“窒息死亡”，虽然王良与李方文曾经见过死者颈部勒痕，但勒颈就并非直接致死原因。
正困惑间，李方文一句话点醒了泰林：“师兄，气管和口腔中都发现了油漆的残留。老陈说，应该是吸入油漆所致。”
照这么说来，死者李梧瑜竟然是被油漆呛死的。这个消息，令泰林更加诧异不解。油漆流动缓慢，就算不甚呛入，死者的条件反射也能够通过咳嗽排出异物，没道理就这么活生生被呛死吧。
李方文好像预料到泰林会显露出如此困惑的表情，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伸到他眼前。这是一张死者李梧瑜躺在解剖台上的照片，死者嘴里含着一枚橘黄色的椭圆形物体。
“水果胡萝卜，卡在了上颚后面。咳嗽时，喉咙上部的扁桃体紧紧裹挟住它，如果不能及时翻身而起，就会越咳嗽吸入越多。”李方文边说边比划，生怕泰林听不清楚，丝毫不顾形象地张开大嘴。
“行了行了，我听懂了。”泰林当然懂了，但他无法想象，李梧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种绝望和苦楚。可谁又能做出这样周密的布局呢？
“师兄，死亡时间也出来了，在下午17点到19点之间，这期间只有吴双双到过画室。”
“怎么可能呢？她进入画室不过短短十分钟左右。而制服死者，倾倒油漆，再将画布摊开，这些活动不可能在十分钟之内完成。”泰林一脸认真，据他的计算仅仅处理现场的就至少需要四十分钟到时间。
“还有呢，师兄，你听我慢慢说。”李方文故弄玄虚，“胃里的确残留了一部分还没有消化的pizza，但是血检里却验出了计量不小的安眠药成分。我们查过，跟医生开给吴双双的成分相同。”
“吴双双给死者下药？”泰林脑中闪过那个面色阴沉的美丽女人，觉得不可思议，“通过可乐？”既然李杉枫也吃了一片pizza觉得无恙，那么安眠药一定不是放进pizza上带入现场的。
“没错，师兄。而且，上午我们突击提审了吴双双，她一概全都承认了。”李方文一脸得意，不自觉地扬起下巴。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泰林越问越纳闷，以目前的人证、物证、时间线等线索，凶手大概率就是吴双双无疑了。既然这样，李方文又何必前来H大等着跟泰林汇报案情呢？莫非另有隐情？
“她不认杀人，”李方文转脸又无比沮丧，“她只认了下药，理由是准备了授权书，连签名都伪造好了。就想等李梧瑜睡着了就拿着他的手盖手印。”
泰林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有趣了：“她否认杀人倒也正常，除非你们提出来更有力的证据指控她，否则，你们别想在审讯阶段就让她认罪。不过，杀人的也不应该是她。”
李方文点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如果吴双双的目的只是求取那几幅人体肖像，也不会痛下杀手。毕竟，这些年里，李梧瑜也从未展出这些画作对她发难，只要李梧瑜活着，一切就会有转机。
她自己从事艺术品买卖业多年，心里应该很清楚，一旦李梧瑜身故，那几幅画作的价格只会有升无降。万一流入拍卖品市场，对她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她那么聪明，怎么会让自己身处烈火烹油的境地？
“所以，队长让我来请师兄去给她进行测谎。”李方文哈着腰，恳求的声音低沉而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