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林心中一惊，他刚想继续询问，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李方文和林一平快步从门外径直走到安然的病床前。看到泰林，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不开口。安然见他们神色有异，心下不安，不敢言语。泰林却抬头问道：“你们二位，这是怎么了吗？”
二人还是低头不语，最后还是林一平吃一之后走上前，一脸严肃：“安然你好，对不起来晚了。我叫林一平，他是李方文。今天由我们二人帮你做笔录。首先，需要您指认几张照片。”听得出来，她在尽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但这几句话说得唐突，逻辑也很奇怪。安然不敢怠慢，赶紧点点头。
“你好安然，请先辨认下第一张。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吗？”李方文说着拿出一张放大后的小区内监控视频截图。
安然看到这张照片，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看似斯文有礼的年轻人的脸孔，也不由得心中一惊。他那狰狞的另一面刚刚还出现在梦中撕扯着她的最后的勇气。不敢看第二眼，她连忙别过脸，用力地点了点。
“他就是当晚在案发现场伤害你的人吗？”
安然又用力点点头。
李方文面色惨白，不发一语。倒是林一平从自己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另一张照片递到安然眼前，急切地问道：“那你看，这个人你见过吗？”
眼前也是一张标准的证件照片，里面的男人年纪很轻，脸色黝黑，笑容拘谨，还梳着小刺猬一样的寸头，像个刚入校不久的大学新鲜人。只是这发际线有些让人担忧，已经有很明显的Ｍ形曲线并且有退后的趋势。安然仔细看了又看，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一张脸，于是摇摇头。
没想到，这个女警的脸色垮得比李方文还厉害，连唇色都开始发白。只见她后退两步，一只手顺着墙向下扶到沙发椅背上方才停下，落座之后不发一语。
眼见这两位生龙活虎的热血干警转眼变成霜打的蔫茄子，泰林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如今这情形，变成了他和安然干巴巴地面面相觑。
大概又过了十几秒，只听得安然嗫嚅着问道：“是不是，我认错了？”
李方文听了这话，脸色比哭还难看：“安小姐，Ｈ市机场警方发现了程前的黑色奥迪，已经在机场停车场停了两天了。”
“哦？两天了？这不合理吧。”泰林顿时心中警觉，“案子已经发生三天了，两天前谁会开他的车去机场？”
“更离谱的是，案发当日下午，我们确定死者身份之前，程前这个人，他离境了！”李方文欲哭无泪，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离境了？这怎么可能？”泰林听到这个消息，也跟李林二人一样坐立难安，“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中午，程前的父母从老家赶过来办理手续。就在，就在认尸的过程中，发现了尸体左手臂内测的黑痣，但是他父母坚持说，他们儿子绝对没有这颗黑痣。另外他们还提出，程前的脖颈后应该有一个黄豆大小的褐色胎记，也未发现。当我们调阅了他在电梯里的监控画面，两位老人断然否定那是他们的儿子。”李方文停住不再讲下去。
这个消息让泰林始料未及，死者不是程前，谁又是程前呢？
林一平伸手将第二张照片递给泰林，满脸沮丧地说：“这张照片是他１０年前考入Ｈ大药学院的时候，将户籍迁入本市的户籍存档照片。”
泰林一见这青涩的学生模样便明白过来：“程前另有其人，安然认不出也就罢了。韩大夫怎么也认不出自己的同事啊？”
林一平又摇摇头，说道：“除了５０１的韩大夫见过‘程前’之外，全Ｈ大医院的其他人都还以为他身在国外，尚未回国。而韩大夫认识的那个邻居‘程前’根本就是假冒的，这个假程前回国之后才搬进阳光家园，因为勤学好问很容易就获得了韩大夫的信任。”
李方文垂下头，双拳紧握：“是我大意了。核对身份这样的必经流程，竟然疏忽了。”
“提出程前这条关键线索的人是韩大夫，让人自然而然地认为，住在８０１的人就应该是程前本人。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心理认知惯性。况且，针对相貌残缺的死者进行指纹比对也符合正常程序。只是这真正的程前太狡猾，早早地让死者搬进他在阳光家园的房子。应该也是蓄谋已久。”泰林认真地分析道。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让人顶替自己死去，程前这个身份就不再存在了。什么是比自己的身份还重要的？”从中午接到消息到现在，林一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舍弃自己的身份的。
“如果真正的程前已经搭乘飞机离开，那么他去往机场的行程你们掌握了吗？”泰林警觉地指出关键点。
“我们调阅了行车记录器，这辆车之前一直停在一家会所的停车场。上一个目的地就是隔壁临河公园大门口。我们刚刚去问过公园管理处，当时办理失物归还手续的工作人员确定穿黑色冲锋衣的男子就是照片上真正的程前本人，而且有外地口音这一点也与程前本人相符。”李方文答道。
“也就是说，他拿到了手机，就去搭飞机了？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我们用高频功放复原了当晚手机里的来电语音，应该就是他本人打来的。”林一平忿忿道。
“还原结果如何？他说了什么？”
“他问，，”林一平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安然，“他问：‘安然呢？’”
泰林回想起，那晚的视频中安然浑身血迹地接起电话，用疲惫而怪异的声音说：“她不在！”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安然，却只见她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
“你们说了这么多，那死者到底是谁？”安然的声音轻轻响起，迟疑又谨慎，“他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