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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其他 > 致命推理 > 第660章 漫长的等待

经过漫长的寻找——整整六天的时候,黄粱在暗无天日的驻藏间内和散发着霉味的老旧档案为伴——最终看到成果的那一刻,黄粱平静的自己都有些意外。

它真的在哪儿,等待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最终有一个人姗姗来迟,把它从纸盒中翻找了出来。黄粱确信,这一天不光是他没有预料到,这条短短几行的记录同样没有预想到。

平平无奇的几行文字,几个名字,一串地址,一个固定电话的号码。黄粱没有记下那串数字,没有这个必要,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个电话能打通反而才见鬼了呢。而且黄粱可以确定,这个电话并不是那纸张上显示的两个名字的人的,那时候电话可是奢侈品。

其实地址也没什么意义,不过可能会对接下来的寻找起到帮助,黄粱耐着性子把某某街、某某巷、某某号记录在笔记本上。他完全可以用手机把这一页拍摄下来,但是他更喜欢动手记录的感觉,仿佛他真的有查明什么重要的信息。

和他预计的大体一致。这是一则有关孩童丢失的报案信息。一对惊慌失措的父母找到家附近的派出所,向值班的民警寻求帮助。他们年仅四岁的孩子走失了,可能是贪玩跑远了,也可能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留下了孩子的个人信息,他们自己的个人信息,然后就离开了。

黄粱不清楚四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桩案子有后续发展吗?应该不会有,毕竟那个名叫陈楚华的幼童就在不到三十公里外的一间福利院中慢慢长大。

对于现代人而言,三十公里和三公里似乎没有多大差别,交通工具的介入使得距离不再成为人们之间交流、沟通的一种壁垒。但是对于四十年前,大体

上只能靠骑自行走和徒步解决出行问题的平民百姓而言,三十公里可能就意味着天涯海角,如同世界的尽头一般,永远也不会试图去接近。

把打开翻阅过的文件档案放归原处,整理好贮藏室后,黄粱站起身走向楼上的办事处。由于坐的时间太长,黄粱的右腿有些发麻,手上拎着的两升装的大瓶子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奶茶。可能得倒进马桶了,他有些遗憾的注视着瓶子。

他有两个名字,甚至还有这两个名字的身份证号,调查起来无比的简单。那名执勤的女警员无需像他一样徒手翻找一摞摞文件,只需要在黑色的廉价薄膜键盘上敲击几下,所有的信息就一目了然的显示在显示器屏幕上。

她应该在每天下班回家之后,花上一两分钟的时间感谢计算机之父的诞生。黄粱默然的矗立在女警员的身后,注视着她熟练的操作。

记下所需的信息,黄粱走出了这间自己逗留了一天零五个小时的派出所。它夹在一间卖茶叶和烧烤店之间,匾额小小的,很不起眼。

在返回旅馆的路上,黄粱把陪伴自己几天的保温杯放在了路旁的一条长椅上。他希望有人能在它被丢进垃圾箱之前捡到它。

不着急,黄粱步行向下榻的旅馆走去,时间已过下午三点,对于一座北方的城市而言,距离黑夜的降临只剩下一两个小时而已。伙计,这可是深冬,不到五点就黑天是常态了。

一个人已经死去——肺癌,五十六岁画上了生命的句号——另一个人还活着,但也可能命不久矣。孤伶伶的住在医院的病房中,除了呼吸机外没有家人的陪伴,这绝对不会对你的健康起到任何帮助。但是黄粱今天有些累了,他相信那个人已经

等待了快四十年了,再让她多等一天也没什么。她不会在乎的。

躺在旅馆的客房中,黄粱拉上窗帘,只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就躺倒在床上,弄乱了铺就的整洁床单。孩子,这两个字对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说来可笑的是,伴随着物质生活的提升,人类对繁育下一代的欲望却日趋减弱。

有一个很有趣的理论是黄粱从一部三流的搞笑科幻片中听到的,充满了傲慢与偏见:受教育水平低的人更愿意生孩子,而更多的精英们选择丁克。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迟早会被智力低下的人所充斥。

是对是错谁知道呢。黄粱并不关心,也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有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设想过婚后的生活,设想过二人世界,但是在他还来得及设想到孩子之前,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

而且还是他本人扣动的扳机。

————,————

医院,黄粱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地方。没有之一。

通常你不会兴高采烈的来医院。即便是的确是兴高采烈,但你也不能表现出来。仿佛有一个人人都准守的规则横亘在医院的门口:一旦走入其中,请保持严肃的神情,如果再加上一点点悲伤和怜悯就更好了。

无论什么时间来,医院总是同样的气氛,压抑而安静。时不时的能看到站在走廊上窃窃私语的病患家属,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试图让自己和其他人相信,一切都正常,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病房总是有些温度过高。可能是因为悠闲的空间内生活了太多的人吧。说不上名字的药物的味道不时的钻进鼻腔中。一开始你会觉得这很难忍受,但是过不了多一会儿,你就完全闻不到味道了。

空床和空椅子上永远堆

放着杂物,或是探视者的衣物,或是没地方放的水果。花倒是不多见。

坐在空床上,黄粱发觉自己的注意力渐渐被放在一旁铁皮柜子上的罐装的八宝粥吸引了过去,不自觉的研究这东西究竟多少年没换过包装了。从黄粱有记忆开始,罐装的八宝粥似乎就是这幅模样。

“————孩子工作都忙,我们这种老不死的只能拖累他们啊,咳咳咳...”身形枯槁的老妇人没说几句话就会咳嗽几声。她消瘦得吓人,甚至称得上恐怖,树皮一般的皮肤皱巴巴上满是大小不一的黑斑。虽然感到十分抱歉,但是‘老物可憎’这四个字还是不停的浮现在黄粱的脑海中,赶都赶不走。

面前的这位老人名叫王丽香,在几十年前,就是她和已经过世的丈夫去派出所报的案。

“那是您儿子有出息,能在京阳市站稳脚跟。”黄粱轻声说道,“四十岁的年纪,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啊。”

“是啊。”老人蜡黄的脸颊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忙啊,可忙了,都没时间顾家,哪能顾得上我啊。”

“嗯...养儿不防老啊。”

“呵呵...”老人寂寞的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都没指望过养儿防老啊,他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啊。”黄粱点了下头,“阿姨,其实我这次来看您,是想问您一些事情。”

“我就知道。”老妇人看着窗外说道,“没有人关心我这种老不死的了,儿子都不关心,儿子的朋友怎么可能关心?”

黄粱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面前行将枯槁的老人。他突然想要起身离开,随便找个借口就成,结束这场对话。问清楚又有任何意义吗?他只是在搅

扰死人、侵扰活人罢了。

摇了摇头,黄粱强迫自己开口询问:“您...一定还记得陈楚华这个名字吧。”

老妇人只是打了个轻微的寒颤,并不明显。她保持着头枕在枕头上,脖颈转向病房窗户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黄粱的话语。

“您——”

“果然还是来了吗?”老妇人的呢喃声近不可闻。

“什么?”

“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啊。”

“......”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黄粱如实告知:“我查到了当年您和您丈夫去派出所报案的记录,上面有您二位的个人信息。”

“原来是这样啊...”老妇人点了下头,“我劝过他的,可是他不听。他说如果不去报警的话,邻居们问起来的话也解释不了。思来想去,就只能去报警了。那时候和现在完全不同,每个人几乎都认识家附近的所有人。”

“是啊,您那时也是住四合院吧?”

老妇人浑浊的眼球中闪过一丝光芒。“对。那时候人人都是一样,住不上楼房。我还记得那时候流行什么‘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都是很后来的事情了。家家都住在平房里。几家人住在一个大院中,遇上什么事情都是一起面对。那时候的邻居才是邻居啊。”

“所以隐私也就无从谈起了。”

“没错...”老妇人眼神中的光芒消失了,“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还有隐私这个词。这个词是后来才有的吧?不清楚...住在一个大院中,各家的大事小情你不想知道都难。谁家爷们又出去乱搞了,谁家白菜又被人偷走了,谁家自行车车胎又被扎破了。别人家的破事就是自家生活的一部分。当时觉得烦得很,不过现在却只剩下回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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