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159TXT > 其他 > 致命推理 > 第495章 被夺走的时间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几则十二年前的当地新闻的短讯报道。内容都很简单,只有聊聊几行文字,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一起绑架杀人案件。

只不过其中一个小细节让黄粱感到有些意外。

被绑架者是一男一女,也就是说除了王文斌外,还有一名女性遭遇到了同样的厄运。

王文斌似乎没有留意到黄粱的小动作,他自顾自的继续讲述着:“我被人整整绑架折磨了四个月,但是幸运的是我对此毫无记忆。对于我而言,只是一觉醒来后,熟知的世界和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当时你一定会感到无所适从吧。”

“确实...”

从医院的病床上苏醒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来自记者、警察和家人们的轮番讯问,王文斌一直处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中,呆滞的被动应对涌向自己的一切。至于和自己一起被绑架的那名年轻姑娘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还是从一名擅自闯进他病房的记者的手中,他看到了那名姑娘的照片。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长相谈不上多么出众,很普通,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很有温度,是那种很耐看的女人。

如果自己未来的妻子也能是这样阳光的性格该有多好啊...

照片上的女人已经死了。

她没有王文斌幸运,最终当前来解救人质的警方人员找到位于深林中的这栋小木屋的时候,她早已经变成了尸体。

零碎的尸体。

或许是出于保护被害人的考量,王文斌从来没有看到过那间囚禁着他和女人的那间小木屋。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另一名女性被害人的尸体的照片。

还没等王文斌搞明白状况,情况急转直下。他在出院后直接被带进了公安局接受

进一步的调查。

原因让他自己始料未及。

“因为我还活着。”王文斌苦涩的说,“就因为我没有被剁成一段一段的,所以我就得遭受如同犯罪嫌疑人一般的对待。”

“这不是你的错。”

“每个人都这样告诉我的。活下来不是你的错,另一个人的死不是你的错。但事实上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赤裸裸的通过他们看我的眼神传达出来了。就是我的错。”王文斌疲惫的说,“你知道最让我难以承受的是什么吗?不是一个又一个回答了无数遍的问题,不是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试图劝别人相信我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而是眼神,他们看我时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尤其是那个女人的家人。”

“......你和他们接触过?”

“见过几次面。”王文斌苦涩的笑了笑,“在我被关进疗养院之前。”

说是疗养院,但其实那地方就是关着可能对社会存在威胁的精神病病人的监狱。只不过环境要好上不少。干净整洁,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一个隔间,可以看书看电视,可以有相对自由的活动。护工和医生们都面带笑容、语气温和。

但从本质上说这地方和监狱没什么区别。被关在这里的人仍旧没有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自由。

王文斌整整在这间疗养院中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中,他每天和一群安静平和的像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一般的人朝夕相处。这些人很少有失控的时候,他们被照顾的很好,一个个白白净净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平静和祥和。

但并不总是这样。偶尔发生病人失控的时候,其余的人就不得不回到各自的房间中,等待着事态的平息。每当这个时候,

王文斌就会感受一种强烈的恐惧,一种疏离之感。

“————我知道我和其他的病人不一样,我没有精神疾病,我只是想不起来那四个月的回忆而已。被绑架不是我的错,活下来更不是!”王文斌语气激动的说道,他抬头看相隔一张茶几的黄粱,涨红的脸颊让他第一次看上去不再像是一个骷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侦探先生——”

“叫我黄粱就好。”

“——我被一个混蛋绑架囚禁了四个月,整整四个月!而在幸运的被营救出来后,我又在一间疗养院中度过了三年的时间,整整四十个月的人生就这样被夺走了...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四十个月呢...”

听到这里,黄粱不禁有些动容。在看到王文斌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怀揣着沉重过往的男人,一个被秘密压垮了的男人。

一个和他一样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彼此是同类的缘故,在和王文斌眼神接触的一刹那,黄粱就已经知道这个男人会把他心中的秘密分享给他这样的陌生人。

但是他不曾想到的是,这是一个关乎于被夺走的‘四十个月’的故事,甚至远不止四十个月,毫无疑问,即便是到了今天,到了这个雪夜,王文斌仍没有从这件发生在他身上的绑架案中彻底走出来。

他仍被囚禁着。

王文斌的确一直被囚禁着。

离开疗养院后,他返回了自己的家。但是一切早已经变了模样。接踵而至的打击让王文斌的母亲罹患了严重的老年痴呆,她一天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糊涂,不认识人,甚至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在王文斌回到家的三个月后,她母亲趁他出门买菜留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偷偷的跑出了家。

老妇人在横穿马路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当场死亡。

王文斌彻底崩溃了。

家庭的分崩离析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文斌真的精神失常了。在离开疗养院后仅仅不到四个月后,他再次被强制投入了那里。

“————这一次我在那儿待了半年。”王文斌用指甲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他仍保留着男人最后的尊严,绝对不在人前流泪,“半年后我离开了疗养院,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流浪?”

“对,流浪。”王文斌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我是一名电工,有这份手艺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活干。所以我开始了流浪的生活,打工赚钱,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然后买上一张车票,车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此循环往复。”

“你的家人——”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王文斌摇了摇头,“我早已经没有所谓的朋友的家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的?于然一——”

“孑,孑然一身。”

“无所谓了,你懂我的意思。一个人挺好的,只要我不停歇的走,那些噩梦就不会追上我。不会...”

“噩梦?”

“流浪的过程中,我开始做噩梦。”王文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刚被营救出来的那段时间我看过很多医生,外科的,内科的,脑科的,神经科的,各种各样的医生。他们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但是有一点我一直记得很牢。那四个月的记忆并没有被擦除,并不是完全消失了。它们仍存储在我的脑袋里,只不过大脑的防御机制切断了我与它们的连接。”

“......那些记忆以另一种方式开始接触你?”

王文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对,它们开始找上

我了,即便我并不想见到它们。”

生命对绝大部分人而言是一份馈赠。但王文斌并不这样看。或许在被囚禁的那四个月中,他无数次的向他并不相信的那些神明们乞求他能够活下来,能够重获自由。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劝告那时的自己,让他放弃这种在求生本能下催生的念头。有时候孤独的活着还不如惨烈的死去。

孤身一人在人世间流浪着,王文斌被痛苦、寂寞、清贫和绝望所包围着。人生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希望,他只是在等待着注定要到来的死亡。

他也曾想过去接触人、接触这个世界,去感受它美好的一面。但是就在他犹豫许久后,打算试探性的迈出一步的时候,那些该死的记忆不合时宜的从阴郁的水面下冒出了头,像是恶灵一般开始萦绕在王文斌的左右。

王文斌开始做梦。每个晚上都要做好几个噩梦。

这些噩梦的内容都差不多。逼仄的木屋,林林总总的刑具——金属制品上满是铁锈和血污,凄厉的惨叫声,声音高亢到无法分辨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发出的绝望的哀嚎,伤痕累累的女人,乌黑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

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异常的高大,他有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在应该是五官的位置上是一团浓重的黑雾。

王文斌无比确定,高大的身影是一个男人。

对这个身影的恐惧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即便王文斌想看看清楚那团黑雾后隐藏起来的脸,但是每一次当他试图伸手拨开浓雾的时候,他就会突兀的从噩梦中惊醒。

恐惧,绝对的恐惧。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是这个身影,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人生。而他却根本想不起来这人究竟长什么样......

(本章完)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