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苏潼解释，“每让她回想一次当天案发的细节，就等于在她心上再捅一刀。”
“这种痛苦，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住。”
“更何况，让她现场指认凶手，可不仅仅是让她回想案发的经过。”
江铃还得认真回想那些她留意或者没有留意到的细节。
这简直等于在心理上凌虐她一遍又一遍。
江铃如果拒绝，苏潼觉得她也十分能理解。
“那你先跟她说说吧，”夏明枫考虑了一会，缓缓道：“她要是同意，那就继续。”
“若是不同意，我就直接将人送去大理寺。”
让江铃指认过，等于给真凶这个身份上一层保险；如果江铃觉得勉强、为难与难过；这层保险不上也可以。
大理寺负责此案，相关人员自然会认真查证。
夏明枫只是不想在最后这一步也输给司徒烨而已。
“好，我先跟她说说。”苏潼也不敢做保证。
如果江铃抵触这样做，她自然会拒绝。
好在苏潼跟江铃提起这事时，江铃表现得比苏潼想像中坚强。
“潼儿，你们真的抓住真凶了？”江铃很激动，“我不怕，我可以做这事。”
她恨不得将真凶千刀万剐，心里再痛苦又如何？
再痛苦也难消她的心头之恨。
再痛苦，她哥哥也不能重新再活过来。
她愿意用这种痛苦让自己警惕，她一定要将真凶绳之以法，为她哥哥报仇。
“好，那你准备准备，我会让人妥善安排；待安排好，就让你在暗处辨认。”
夏明枫找来十个体形与真凶差不多的，他让这些人都按照齐子砚的面孔来易容；并且全部换上案发那天齐子砚所穿的衣裳。
然后开始让江铃在另一个房间里指认凶手。
“是他，就是他！”在让所有人都举起双手之后，江铃指着标号为十的男人，咬牙切齿吼道，“就是他杀死我哥哥。”
夏明枫很诧异。
他私下询问苏潼：“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苏潼瞥了他一眼：“你忘了。江铃说过真凶的左手食指短了半节。”
“也许这半节在一般人眼中很难看得出差别；但那天的情景对她而言太过深刻了。”
“所有细节都反反复复在她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遍，她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这一下，夏明枫放心了。
他将真凶弄成案发时的装扮，然后坦坦荡荡将真凶押去大理寺。
对于司徒烨非要将犯人送到他手里，再经他转手再送去大理寺这事，夏明枫心里没有丝毫怨言。
司徒烨原本可以将这件事交给苏潼去做的。
他为什么要将功劳送给夏明枫呢？
其一，自然是夏明枫比苏潼更需要这份功劳。
夏明枫是南楚的亲王，还是目前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选。
他亲自捉拿到真凶，这既证明了他的能力；同样也解决了大燕与南楚之间因这事而引起的矛盾与尴尬。
他这么做，立下的是双重功劳。
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
其二，真凶是白晓碟的人。可就这样阴沟里翻了船，被人扭送去大理寺，后续估计也是送人头。
这就等于直接与诚王他们结仇。
如果诚王与白晓碟要报复回来，当然得夏明枫顶上啊。
他领了功劳，就要受得了别人报复的怒火。
司徒烨可不希望苏潼无端受牵连。苏潼可以不要这份功劳，更没必要明面上与诚王硬碰硬。
夏明枫正因为明白司徒烨维护苏潼这份心思，才心甘情愿接下这个差事。
“真凶已经缉拿归案，证明齐子砚确实无罪。”
大理寺卿连番审问之后，也没能撬开真凶的嘴；但种种证据表明，犯案的人确实就是他无疑。
大理寺后续再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但齐子砚是不能再继续关下去了。
“没想到，我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齐子砚走出大牢时，望着头顶的朗朗晴天，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异国他乡的大牢里。
“殿下，多亏昭王抓住了杀害江家兄妹的真凶，才能洗清你的冤屈，还你清白。”随从在大理寺门口接他，同时不忘感激地提起夏明枫。
“是啊，多亏了他。”齐子砚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眸色划过淡淡讥嘲。
齐子砚坐马车回了驿馆，他的随从已经准备好火盆。
另外还用艾叶烧了水，让他洗洗澡，好去去晦气。
“跨过火盆，烧尽霉运，否极泰来。”
在自家下人看来，他们主子实在有点倒霉。主子不过是闲来无聊，出去与友人吃一顿饭而已，谁能想到，竟然会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在异国他乡身陷囹圄，还差点含冤莫白，枉死在异乡。
“去去晦气！”
齐子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别人以为他只是单纯倒霉，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这次是遭人暗算；可不是什么飞来横祸。
而是白晓碟有心算计，他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
白晓碟表面温和大方，实际她的性格十分霸道专横。
在齐子砚第一次当着她的面维护苏潼的时候，白晓碟心里就已经动了杀机。
齐子砚对她多年无条件的付出，也抵不过那一瞬间被她认定的背叛。
像白晓碟那样的女人，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可齐子砚望着外面透着暖阳的天空；心里却荒芜得厉害，如同被重重阴霾压迫着一样，让他见不到天日，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他垂着眼睛，神色淡淡地说道：“拿几坛酒到房间里，你们就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
下人见他情绪不高，心里都有些忐忑：“殿下，如今大理寺既已查明案子与你无关，想必这事已经算是过去了。”
“光喝酒伤身，”下人既是忠心，也是担心，“殿下不如先吃点东西再喝酒？”
齐子砚不置可否。
下人赶紧道：“一会小人给你送些吃的来。”
齐子砚摆了摆手，示意随他安排。
一会之后，酒与菜都送了进来。
齐子砚独自挟了几柱菜，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