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重华宫的宫人神色惶惶地赶来了广阳宫。
李太医也差不多功夫，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苏潼的目光，有意无意最先掠过重华宫的宫人。
这些人里面，有两人受了伤。
其中一个是韩妃的亲信，也是重华宫的管事姑姑。
另一个，则是比较年轻的宫女。
“哦，就是这两位在我与韩妃争执时上前劝架？”她讥嘲地弯了弯唇，有趣地想着这个虚构出来的场景。
苏潼留意着这两位受伤的位置，唇边笑意更深了。
皇帝喜怒难辨的目光往重华宫的宫人们缓缓扫过，重点凝了凝受伤那两位。
道：“人都来齐了吧？”
“既然都来了，你们重现一下当时万里侯拿剪刀刺伤韩妃的情景。”
“注意，得按照原样还原；你们所有人站的位置都不能弄混搞错。”
韩妃迷迷瞪瞪的眨了眨眼，不明白皇帝想要做什么。
她迟疑又茫然地看了眼皇帝，然后给自己宫里的姑姑与宫女使眼色。
苏潼微微眯起眼睛，唇边笑意隐隐，完全一副局外人看戏的姿态。
她知道皇帝不好糊弄，倒没料到他确实挺英明。
可怜韩妃蠢到自己挖坑，一会就等着埋她自己还不自知。
这会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
一个开明的君主，首先要有洞悉各种阴谋诡计的头脑。
很显然，韩妃自作聪明在皇帝面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得挺欢。
在韩妃示意下，她与她的两个宫人很快就“还原”出当时遇苏潼袭击时，三人所站的位置。
“陛下，”韩妃气哼哼地瞪了眼苏潼，咬牙切齿道，“当时，万里侯就是从臣妾左手边拿着剪刀突然刺了过来。”
“臣妾没有预料到胆敢在宫里当众行凶，一着不慎被她伤到了。”
“如果不是庄姑姑与彩衣反应迅速，冲过来阻拦；臣妾伤的就不是手臂，那把剪刀会直接插进臣妾的胸口。”
皇帝看向贤妃：“让你的人假扮万里侯，拿把剪刀过去配合试一下。”
贤妃眸光一闪，神色复杂地瞥了眼韩妃：“是。”
她随便指派广阳宫一个宫女，按照韩妃示意要求的样子，拿着剪刀模拟苏潼“行凶”的场面。
皇帝与苏潼就在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几人演示了一遍“受伤”过程，韩妃满脸委屈与恼怒；她偷偷睨向苏潼的目光里，又流露着说不出的得意。
而贤妃的神情已经变了。
可怜韩妃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啪！”
皇帝重重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吓得韩妃心头呯呯乱跳；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可看着皇帝喜怒不明的脸，仍旧没察觉自己刚才做的事有什么破绽。
“韩嫔！”
皇帝一开口，就令众人惊了惊。
苏潼却神色不动，只淡淡挑了挑眉。
“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怒道，“你还不知错。”
韩妃懵一脸，她眨着眼睛，睫毛上瞬间挂了晶莹泪珠；居然露出泫然欲滴的可怜状。
苏潼：“”
对她示柔弱的演技简直叹为观止。
韩妃这出大戏虽然粗糙，但看点十足；也算挺有诚意娱乐她一番了。
“陛下，臣妾错在哪？”
“是，臣妾确实有心问了万里侯几句与出海赚钱的事情；可臣妾只是好奇。”
“她不喜欢说，那不告诉我便罢。”
“何至于恼羞成怒出口伤人？”
“这还不算，最后因我回嘴说了她两句，她还对我起了杀心；直接拿起旁边的剪刀当众就想刺杀我。”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帝：“”
蠢成这样，还在他面前卖弄；真是拉低他的智商。
“李太医，你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李太医：“”
明显感受到帝王的怒火，他默默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上前一步。
“陛下，臣——”他偷偷瞄了瞄韩妃，哦不；刚刚已经被降成了韩嫔，“臣看得明白。”
皇帝：“那好。你来告诉韩嫔，让她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
李太医张了张嘴，却觉嗓子干哑；真真体会了一把有口难言的感觉。
他飞快地瞄了眼韩嫔，迅即垂下脑袋，说道：“娘娘，按照刚才的情形来看，如果万里侯当时确实是站在那样的位置拿剪刀去行刺，庄姑姑应该伤在右手。”
“而采衣姑娘，则刚好相反；被伤左手才是合理所在。”
还有一点，李太医没有说出来。
皇帝不问，他就决定装糊涂。
免得韩嫔认为他有落井下石之嫌。
他亲自给韩嫔处理的伤口，这会再仔细回想，立刻就能发现其中古怪之处。
因为真如韩嫔所说，万里侯拿着剪刀面对面刺向她；伤口的形状以及受力的情况；都不会如他所见那样。
这其中到底谁说了谎，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韩嫔完全没考虑到这么细致的问题。
听完李太医的话，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脑子一片空白，身心都被莫名的恐惧所支配；她愣愣的站着，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只是那张特意用粉抹得憔悴的脸，这会看起来是真的面如土色。
“完了，我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会看穿我的把戏？”
“为了制服苏潼这个贱人，我明明已经付出那么多。连拿剪刀刺伤自己的事，都能狠下心来做。”
“为什么，陛下还是不相信我？”
皇帝可不知她心里在转着什么怨天尤人的念头，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在他看来，一个人不够聪明不要紧。
最主要得有自知之明。
可韩嫔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在聪明面前上窜下跳。
她犯蠢，害他也在苏潼面前没脸。
“韩嫔，”皇帝双目凌厉如剑冷冷地扫过去，一点也不怜惜惶恐发抖的韩嫔，“你污蔑嫁祸万里侯，此乃一罪。”
“从今天起，妃位降为嫔；即刻迁出重华宫。另外，罚俸两年，作为给万里侯的赔偿。”
“你认不认罪？”
“领不领罚？”
男人目光冰冷，神情威严。沉冷的声音里，透露出他的失望与厌恶。
韩嫔心尖发颤，腿脚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