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枫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问他话的是南楚至高无上的帝王，他还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尽管心里郁郁，面上也不能显露出来：“陛下，她今年刚二十出头。”
皇帝感慨了一下：“二十出头？这年纪好啊。”
夏明枫脱口问道：“如何好？”
皇帝微愣，随后笑意淡淡答：“年轻，就是好。”
“臣把火药的配方写下来吧？”夏明枫不想再跟他谈苏潼，跟一个不熟悉的人谈他妹妹，感觉怪怪的，这让他非常不适。
皇帝眼眸微眯，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凝了片刻，缓缓点头：“也好。”
挥手让人送来笔墨，示意夏明枫将配方写下来。
皇帝没有询问夏明枫关于当年他外祖家的事，是否对他心怀怨恨或者有别的什么想法之类。
皇帝不认为自己当年有什么错，而且，夏明枫怨不怨恨他，也改写不了当年的结局。
他是一个帝王，要对南楚千千万万的百姓负责；而不仅仅是一个只有小家的父亲。
所以儿子们对他的爱憎怨恨，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明日你去礼部上衙当差。”皇帝见他搁了笔，才道，“你以前在大燕也在礼部任职，礼部的事情算是你老本行，先去熟悉熟悉。”
“是，”夏明枫站起来，“谢陛下。”
皇帝也不想再跟他说话，挥挥手，让他退出去。
夏明枫一路回到府里，还在琢磨皇帝询问苏潼年龄的事，以及皇帝那句在他听来莫名其妙的感慨。
回到昭王府，正好遇到苏潼没在忙，就把心里的疑问跟她说了。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苏潼沉吟片刻，道：“他是觉得自己老了。要是能再年轻二三十年遇到我，他觉得自己或许能有更大作为。”
夏明枫：“”
你脸呢？
咋就那么自信？
苏潼一眼掠去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别不信。他是不是在你面前称赞我有大才？”
“他既惜才，又有干大事的决心；也有做大事的魄力与能耐，这样一个人，除了感慨生不逢时遇到我的时间太晚之外，还能有什么？”
夏明枫：“”
不想承认她分析得对，可心里又诡异的觉得她说的才是正确的。
“你和他，倒像是真正的父女。”他看着容色灿烂的少女，忽然深深道。
也似神交已久的知己。
她懂皇帝，皇帝也懂她。
苏潼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他：“你别难过。反正你一向都没把他当成过父亲。”
“就把他当一个君王看待，身为臣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了，他给你安排正式职位没有？”苏潼拍了自己一下，差点忘记正事。
夏明枫苦笑：“所以我才说你和他才像父女。”
“他看出你将火药配方转手交给他的意思，在宫里就说了，让我明天到礼部报到，先干回老本行熟悉熟悉。”
苏潼神色舒缓，笑意在眉梢飞扬起来：“那就好。”
要是皇帝白费她一番心机，回头她跟皇帝没完。
“他把赏赐给我，”夏明枫无奈，“就把你给落下了。”
苏潼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这个不要紧。我有没有赏赐，日子一样过。”
“但你不一样，你得一步步站到人前。”
“而且，我们兄妹是一体的，你有了前途，妹妹才能过得更好。”
苏潼没有说的是，皇帝若想赏她，肯定得等到治理水患出成绩之后才会厚赏。
现在即使赏她，也不过薄赏而已，她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
夏明枫看着她，心里既生骄傲欣慰，又觉得惭愧。
“终归是哥哥没本事，才要你费神筹谋。”
苏潼嘿嘿笑了两声：“哥，咱兄妹俩就不需要商业互吹了吧？”
夏明枫：“”
论到在南楚帝跟前吃香，夏明枫显然远远比不上苏潼。
连揣摩帝心，他也同样比不上她。
皇帝既然欣赏苏潼，也希望她能留在南楚为南楚效力，又岂会没有表示。
夏明枫前脚回府，皇帝对苏潼的赏赐后脚就到了。
苏潼接了赏，看着托盘里的东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着沉默的夏明枫，忍不住调侃起来：“哥，南楚国库应该挺充实的吧？”
没有战争，没有特别严重的自然灾害，百姓安居乐业；苏潼怎么看，都觉得南楚是个比较富庶的国家。
皇帝赏她一点东西，怎么就抠成这样。
“还是，他自己很穷？他的私库压根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赏人？”
“你说，你那个九弟宣王会不会是遗传他那方面的基因？”
夏明枫听她絮絮念，直到听了最后一句，才忍不住问：“哪方面基因？”
苏潼理直气壮道：“抠门的基因啊。”
夏明枫：“”
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财大气粗的妹妹。
“叫你平时有空多读读书。”
苏潼一脸震惊：“啥？你说我是没见识的土鳖？”
她端正了态度，一脸求教的谦虚样：“那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几个蝠袋有什么典故。”
“南楚该不会拿几个蝠袋当国宝吧？”
如果真有那么奇葩的风俗，那恕她确实是读书少见识少。
说她土鳖她也认了。
“算不上国宝，”夏明枫欣赏着她震惊瞪目的模样，心里也隐隐起了几分揶揄之意，“但跟国宝相比也不遑多让。”
苏潼挑眉，一脸狐疑：“真的假的？你别诓我是外来人口，谎话张嘴就来。”
夏明枫看她一眼，目光里满含鄙视：“我且问你，龙舟节来临，大家一般都会配戴什么？”
苏潼：“蝠袋啊。”
夏明枫目光流转，眼底含了淡淡笑意：“皇帝赏赐给你的蝠袋，每年只有八个。”
“他一口气就赏了六个给你，这还吝啬？”
“你可知道，南楚的重臣想要得到一个蝠袋都得抢得头。”
苏潼对皇帝赏赐的蝠袋终于没那么嫌弃了。
她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好像绣功还不错。”
“你就看出这点？”夏明枫真是败给她，“就不能再认真看仔细点？”
苏潼随手将蝠袋放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说。”
再看，那也是蝠袋，看不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