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最有名气最有格调最令人向往的销金窟，非海棠居莫属。
它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十分高大上的青楼。
文人雅士喜欢去，权贵巨贾也喜欢去；有点钱又有点权的纨绔子弟们，就更加喜欢在海棠居流连忘返。
这天夜里，两个权贵人家的纨绔公子因为看表演起了争执。
在海棠居相关人员的调停下，这件小事很快过去了。
但是，两人又因为一个青楼姑娘再度起了冲突。
冲突很快就从口头争吵演变成肢体接触。
这事闹到最后，以两人都受了点小伤为告终。
一家酒馆里，好些同僚一起喝酒。喝到酒酣耳热，话题也越聊越开放。
“那场面，真够滑稽的。”
“像妇人打架一样，又揪头发又扯耳朵。”
“还张开嘴巴，连牙齿都用上。”
“好在最后没闹出人命，只是一人被揪掉一块头皮；一人被咬掉一块皮肉。”
“就这点伤，只能算轻伤，小伤；养养就会好。”
“只不过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表面上的伤，容易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越发热烈，“可心里的伤，就难说了。”
“在海棠居丢了脸，在美人面前失了态；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落下心理阴影。”
一群官员，也是一群男人；下了值出了衙门，喝点小酒，聊起女人；气氛热烈里又有点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
这话一落，大家先静了一瞬；随后爆出非常一致的附和声。
“理解，理解。”
“明白，明白。”
彼此心照不宣，目光相触，又会意一笑。
大家都是斯文人，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白；大家都是男人，一个眼神，就都懂了。
“要我说，这争执委实没什么必要。”
“海棠居的小桃红固然美，可为了她，那两个人争一时长短实在多余。”
虽然这些官员都喝了酒，可他们没有醉。骤然听得这话，大家纷纷将目光集中过去。
“海棠居的姑娘那么多，比小桃红美的也不少吧？”
“想要平息争端，也就我大哥一句话的事。”
“对吧，大哥？”
“海棠居可是你的产业。”
一众官员醉醺醺的目光仍旧透着迷离；可脑子却“嗖”一下清醒过来。
人人都惊疑不定地望向诚王，以及面容潮红满身酒气却喋喋不休的昭王。
他们不约而同想道：“昭王刚才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
又想道：“不对。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这么说，海棠居真是诚王的产业？
诚王今晚是喝得真有七八分醉，他本来听官员们胡说八道，当听乐子一样听着。
脑子混混沌沌的，他也没让自己脑子清醒的打算。
看着已经醉上头的夏明枫，听着他叭叭泄了海棠居的老底，他脑袋还木木的。
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诚王舌头似乎已经醉得打结。
“嗝”他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地看着众人，舌头根本捊不直。
夏明枫微眯的眼眸里寒光一闪，又道：“上次大哥想知道王大人家中的事，你不好直接向王大人打听。”
“也是吩咐海棠居姑娘一声，第二天就知道了。”
一众官员听完这话，瞬间酒醒得七七八八了。
大家免不了心中惴惴在想道。
“原来海棠居真是诚王的产业。”
“有好几次我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一直都找不到源头。”
“原来是在海棠居与姑娘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被人套了话。”
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海棠居说出去也就说出去了。
可有些朝中要事，他们也在无意中被人套了老底，那可就要命。
喝完花酒之后，到底吐露过多少秘密，连他们自己本人都不清楚。
诚王这一招太狠了。
官员们看诚王的眼神都不对了。
“告、告辞。”有官员心里发怵，撸着麻木的舌头，拱拱手，踉踉跄跄开溜。
没兴趣继续在这与诚王喝下去。
“李、李大人，你怎么……这、这就走了？”诚王脑子一团浆糊，刚才似乎都没听分明夏明枫说了什么。
突然看见有人要走，他还糊里糊涂。
“诚王，你这酒，下官喝不起呀。”第二个官员也微微冷着脸，开始拱手告辞。
不到一刻钟，原本热热闹闹喝得正上头的酒友们，一个个都面色不豫地离开了酒馆。
诚王喝醉了。
翌日，他酒醒过后，发觉很多官员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王大人，我脸上有脏东西？”诚王半天也摸不着头脑，只好随意拉住其中一名官员询问。
“诚王的脸干净得很。”
王大人打量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是下官的脸脏。”
“不，是下官的眼脏。”
诚王：？？？
过了半天，他才终于发觉不仅大家看他的眼神奇怪；就连他们议论的话题也十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些平日与他表面上还算相处和谐的官员，一个个都避着他窃窃私语。
却又当着他的面，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对他指指点点。
闹了半天，诚王才知道官员今天都围绕着“海棠居”三个字来讨论。
“海棠居我知道，那可是个消遣的好去处。”
众人听了他自我推销的话，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诚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了？海棠居不就是一家青楼吗？”
“为什么大家都用那么古怪的眼神打量我？”
“还用一种让人猜不透的调调提起那个地方？”
诚王还没意识到官员们对他态度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在皇帝让人举荐今年夏粮的征收人选时，居然没有多少个人举荐诚王。
按照道理，他是皇长子，征收夏粮是立功的好机会；理应让他去才对。
本来这件事，日前他与幕僚商量过，也觉得这个差事十拿九稳会落在他手里。
可如今，除了死忠的诚王派，竟然没有几个人举荐他。
诚王糊涂了。
他看出局势对他不妙，可他一时又找不到症结所在。
只直觉这件事，可能跟大家口中讨论的“海棠居”有关。
他回府之后，在书房跟幕僚们商量对策，看能不能扭转这个不利局面。
白晓碟也在书房。
“王爷说的是海棠居吗？”她问出这句话时，手脚莫名有点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