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外宫人答道:“许良娣就在外边侯着。”
“快请进来!”安贵妃的声音透着些喜悦,近旁都能听见,而银红色薄纱帷帐中隐隐透出座上倩影,“把这碍事的掀开罢,这天还不冷,本宫也透透风,大家亲近些。”
许昭昭入内。
帷帐也被宫人撩起,帐钩下坠着玉石,薄雾似的帷帐还是略略随着风扬起,影影绰绰。
许昭昭一见到安贵妃便被她一把拉过,连请安都没有请。
安贵妃将她搂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方才本宫都没瞧仔细了,这会儿好好瞧瞧。”
说着,安贵妃的手已经抚到了许昭昭的下巴尖上。
安贵妃已年近四十,可保养得宜,看着比朱氏还要再年轻一些,脸上找不出一点皱纹的痕迹,她的手亦如她的脸庞一般嫩滑,只是透着玉石般的冰冷。
“是个好孩子,”安贵妃满意地点点头,“果然齐全又水灵,比媱媱还要好看几分。”
许昭昭一时不太明白安贵妃何意,毕竟朱氏留给她的yīn影太深太深了,又被安贵妃当众夸得不好意思。
她只好低了低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安贵妃却忽然笑起来。
这一笑,不仅是许昭昭,周围的人也都不解其意。
“你该叫我什么?”安贵妃又亲昵地把许昭昭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许昭昭很快反应过来:“姨母。”
许昭昭话虽出口,心里却更疑惑了。朱氏是她的嫡母不错,嫡母就是母亲,安贵妃也确实是她的姨母,但这也仅仅是从礼法上这么讲,朱氏嫌弃她还来不及,许昭昭自认自己可没那么大的脸真会把安贵妃认作姨母。
不仅是许昭昭,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神情莫测,永宁侯这个庶女是从乡下找回来的人尽皆知,听说入宫前还被放在别院里,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心知肚明,许昭昭是许栾和朱氏为了保住许媱才被送到东宫的,在永宁侯府的地位不可谓不低贱。
而太子和赵王表面上还算是兄友弟恭,实则早已势同水火,来日怕是要你死我活的,许昭昭作为永宁侯府的弃子自然就是太子的人了。
安贵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样就对了,”安贵妃塞了一块蜜饯到许昭昭嘴里,“都是自家骨肉,学他们叫什么‘贵妃’,我是最不耐烦的。”
许昭昭嘴巴被蜜饯塞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冒了一身的冷汗,却只能一边点头一边láng吞虎咽把蜜饯嚼下去。
只是她才刚把蜜饯咽下,安贵妃便已渐渐收敛了笑容,不过神色倒依旧和蔼。
她对着底下的人道:“我们昭昭是老实孩子,又是本宫的外甥女,你们可不许欺负她,若给本宫听见了,你们自己小心。”
闻言,底下由宫妃到宫人,哪个不是噤若寒蝉,各自揣测安贵妃的用意。
许昭昭心里则叫苦不迭,她如今与东宫内的其他人相处还算融洽,连乔容和龚濛雨大多数时候都是消停的,明明没人欺负她,安贵妃反而要分出个你我,可不就是无故给她树敌。
再说了,好不好的她也已经是霍辞的妃妾了,若她被欺负了反倒是让安贵妃出头,又把霍辞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许昭昭连忙说:“无人欺负我,姨母放心,大家都很好。”
安贵妃拍了拍她的手,却不接这茬儿了。
她转而语重心长道:“近来身子可有好好调理?赵王的长子眼看着都快会走路了,东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也要早日为太子开枝散叶才是。”
许昭昭咋舌,这回再没什么好回的了。
是说我赶紧就生,还是说不急?
而且霍辞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要和她生儿育女的,却从来没碰过她,也不太去其他妃妾那里,能开枝散叶才怪了。
许昭昭觉得这事不能随便回,乃是东宫里头的一些私密事,她再蠢也知道霍辞和安贵妃不是一路的,便打定主意只是羞怯地低下头,只安安静静听安贵妃说了。
而底下的乔容和龚濛雨却站得远了一些。
乔容自然听安贵妃那些话听得不舒服,龚濛雨又添油加醋道:“容姐姐,你看看她那样子,如今还有安贵妃这座靠山护着了,往后这东宫可就……”
“不要胡说,”乔容脸色白了白,“这到底是在安贵妃这里。”
龚濛雨却不理会,几乎是贴在乔容耳边道:“容姐姐仔细想想安贵妃说的是谁?陛下的宫妃不会去无故为难她,东宫其他人位分又没她高,谁敢欺负她?这说的可不就只有你吗?姐姐是贤惠人,一再退让,如今倒被bī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再忍再等?”
听到此处,乔容便是再好的修养气度,也已是气得乱了阵脚,看着远处与安贵妃一同坐着的许昭昭,忍不住咬碎一口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