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你出去
宿连的脸庞很明显愣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去，目光放得深远：“没有。”
没有？
我再次抬眸，眼神远远地从水面上掠过，又有新的人跃了上来，之前的人有几个已经沉了下去，相同的是，他们都直勾勾地盯着这里。
心底有些发毛。
食指缠绕着发梢，越缠越紧——每当我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小动作。
舌尖舔了舔湿润的唇，我思索片刻，怕听到不想听到的事情，但还是心一横问了出来：“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似乎耗费了我所有的心力，在说完之后，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弯着腰，靠在旁边的木柱子上，细细地喘息着。
眼风还在瞥着宿连。
他右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敲击在木柱上，力气之大，使得木柱都跟着晃了两晃，一层灰尘自空中飘落。
我愣愣地看着宿连，淡色的唇瓣紧紧抿着，他和我也就是两根柱子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光线却是有些暗淡了，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听得那喑哑的男声：“阿辛，你要原谅他们。当时蛊毒刚刚蔓延过来，你还是个幼儿，他们为了不让你也步我们的后尘，于是用生命为你解除了蛊毒，我刚才还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你没有办法被蛊虫侵蚀的原因。他们拼了命地想要离开，因为蛊毒如果越深，对于人的限制性就越强，天长日久，我们就只能在这一片地域生存。所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将你送走，然后……”
就都死了。
可想而知的结局。
胸腔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像是翻涌的海浪，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心脏。
我无法说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在此之前，我为他们想过很多个理由，也许他们抛弃我是因为我是个私生女，他们没有抚养孩子的经济能力。
或许我的父亲根本就不负责，只留下我的母亲一个人，所以她才选择了抛弃我。
或许他们根本
就不喜欢我，嫌弃我是个女孩，而他们想要生一个男孩，所以抛弃了我。
或许他们生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卖的，我只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或许是在他们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我被拐卖了，但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被丢弃在村子里。
很多很多个或许。
当我知道自己是宿家人的时候，心底里还有点窃喜，没准我能够在宿家的地盘找到我的生身父母，时隔二十年的一家团聚，他们也一定是很期待的吧。
唯独我没有想过，宿家根本就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我所想要的一家团聚，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个人。
眼眶爬上来一阵温热，涩涩的，有着明显的泪意，我努力地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哑着嗓子问：“那……他们的墓碑呢？”
人不在了，总归是有个墓地的吧。
趁着我还在，还是想找个时间去探望他们片刻。
哪怕停留的时间不够长，只要能够让他们知道，女儿曾经来过，就已经很好了。
对于我们捉鬼人而言，其实死亡并不算什么，即使是死了，我们也能够找到他们，再次地相遇，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但不知怎的，自从听宿连说了他们去世的消息，我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总觉得……什么都没了。
这么久以来我辛辛苦苦所追求的一切，都化成了飞灰。
鼻尖一酸，终于是忍不住了，迷蒙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透过朦胧的眼帘看过去，宿连的一张方形脸呈现在眼前。
他嘴唇翕动，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座山，环月山，就在那里。”
不在这里啊。
我别过脸去，一任泪珠儿从眼角滑落，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指尖装作揉眼角，将泪水擦去。
还没等我问出来能不能看到他们，宿连就已经率先回答了：“宿家的确是权势滔天，每当杀死一个人，就连灵魂也不放过，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
就在这一刻，所有累积的感情轰然崩塌，
我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宿连有些手足无措，犹疑片刻还是过来轻轻拍打我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道：“阿辛，你不要难过了，你好好的就行了，咱们不求其他的……”
此时此刻，脆弱无比的时刻，脑海之中就只是蹦出来一个名字——夜麟。
需要一个夜麟。
可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一哭，霎时间再次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瞪着我，我就是再想哭也不好意思哭出来了。只好转移话题：“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宿连和他们进行了一系列的眼神交流，最终回给我四个字：“送你出去。”
“啊？”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被突然出现的堂哥打岔，我到现在才想起来我是来找缠情珠的，现在缠情珠还没有找到就要回去了？
行不行了老铁？
屁股像是被针扎了，我蹭的一下起身，两手在胸前不停地摆动：“我我我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还反应不过来呢。”
“你不能在这里长待，这里有瘴气，时间长了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宿连是一脸的严肃，看起来非让我走不可了。
我眼珠子转了转，弱弱地发问：“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东西，叫做缠情珠？”
宿连正欲起身，听到我的话动作很明显地迟钝了，眸光陡然变得精锐，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说宿家有这么个东西，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如果哥哥知道关于这个东西的事情，劳烦告诉我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目的性显得没有那么强，“本来我也是在找这个东西，然后误入了这里，所以……顺便多问一嘴。”
“缠情珠的确是在我们这一脉的手里不假，但现在已经遗失了一颗，而且这东西你也知道，单独的一颗不会有什么用处，你最好不轻举妄动。”
我无法分辨出他话里的情绪，究竟是出于对我的防范，还是……只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