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转,是穿着淡青色长裙的采若,她蹲在地上,手执一根树枝写写画画,一遍一遍都是胡天阙的名字。
她喃喃自语:"不行啊,我是来修行的,怎么能爱上魔?我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还是……控制不住啊。
然而,下一个画面,是采若站在家门口,胡天阙提着剑从屋子里出来。
这次,采若再也无法选择原谅。
胡天阙不杀她,采若就大胆地进了房间,发现哥哥还残存着一丝气息,他嘴角挂着血迹,一只手缓缓抬起来,指着胡天阙所在的方向说着:"是他、是他……"
终归是他杀了她全家。
哥哥咽气之时,采若飞也似地冲了过去,用手中短剑和胡天阙打得是天昏地暗,明明知道是他在让着她,但还是步步为营。
直到她打累了,剑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抿唇不言。
后来,她亲手偷走了他的内丹,让他成了一个废人。
一夕之间,魔化之后不能更强大的胡天阙销声匿迹,在得知采若堕入人界之后,毅然决然地去了她所在的地点,企图利用她再生出一颗内丹。
这和夜麟讲述的,还真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我以为师父是错误的,但现在看来,师父之所以会收夜麟作为徒弟,大约是想让他一心向善,但是一个本性就恶的妖,又如何能够摆正信仰?
师父错了,我也错了。
我太相信夜麟了,以为他真的是一心一意待我,是为了我入世,但自始至终,这不过都是一场利用和交易。还以为他说的就是对的,现在想想,夜麟的所作所为,师父如何待他都为过。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泪,而他们两个还厮打在一起,不分上下。
江里则是抱着谢苗,钟一杭为她实施了简易包扎。
谢苗抓着江里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刚才……很痛吧,我必须这样,才能把你的魂魄补全……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江里拼命地摇着头,眼看着谢苗越来越虚弱,他就只是说:"你活着,你
一定要活着……刚刚他跟我说,如果我选择你,他就会把你杀掉,所以我不能……"
钟一杭似乎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包扎的动作僵住,缓缓地侧过身子:"苏木,你怎么了?"
"哟,你这大小姐脾气上来,还真是够倔的。"钟一杭斜着眼看我,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了一样,大手还故意在我眼前晃了晃,"就那么舍得夜麟被聂无期打?"
"舍得。"我起身,把杯子放在石桌子上,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不远处王家一行人涕泪交零,这世上再也没有了王二虎,只有地上那么一堆泥土。
江里和谢苗相互扶持着过来,大概是听见了我们两个的对话:"带上我们吧。"
"好啊。"说着舍得,我还是远远看了一眼远方,两个黑影缠绕在一起,刷刷刷,动作一个比一个块,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夜麟,哪个又是聂无期。
谢苗倒是巴不得赶紧走,一路推推搡搡,眼看着就到门口了。
我则是跟在钟一杭身后,听他跟二虎娘告别:"大娘,我们也打扰了这么一段时间,真是挺不好意思的,你看现在我们也要走了,让您丢了一个儿子,就赔给你们一个孙子吧。"
"什么鬼?"我扯了扯钟一杭的衣袖,莫名从怔愣中清醒过来,觉得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赔钱倒还是可以,怎么能赔孩子的?
二虎爹娘先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脑门上依旧写着迷茫二字:"可以吗?"
"可以的。"钟一杭冲着二位老人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作神秘状,"您二老就等着吧,半个月之内孙子就会回来,前提是你们一定要对二妞好点。"
"好好好,那是肯定的。"二虎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憨厚地说,"当初我们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把闺女卖了去换儿子,现在一想真是后悔莫及,剩下的时间一定好好补偿我们二妞。"
王二妞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对着二虎爹就嘿嘿嘿直笑。
"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回眸一看,已经不见了夜麟和聂无期的身影。
我慢慢吞吞地出了王家的院子,还没
走几步,就被人捉住了胳膊,一股力量往后一扯,我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就后仰过去,脑袋磕在了某个人的胸膛上。
耳边响起夜麟冷冰冰的话:"你敢走?"
他力气很大,捏的手腕一阵酸痛,我嘶了一声,别扭地转过身来,手腕差点拧成麻花,即使如此,夜麟丝毫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夜麟身上有伤,殷红血液润湿了他的黑衣,流血的地方颜色更深,他手上依然拿着那柄折扇,扇面上有斑斑血迹。
他眸中浮起一层碎冰,目光投射到我身上,比冬日风雪还要刺骨。
我甩了甩手挣脱开他的控制,质问:"我看到的那些场景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夜麟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下去,也没有了刚才的理所当然。
"那你说,你进师门不是为了忏悔吗?不是为了改过自新吗?可是你后来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你杀的那些人,其中有懵懂的幼童,有孕妇,有老人,他们跟你无冤无仇,甚至有的人什么都不懂,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你要剥夺他们的生命?"
温热涌上了眼眶,我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是喜欢夜麟,但我喜欢的夜麟,哪怕不是一身正气,做事情也要有底线,而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夜麟,一个一意孤行的夜麟,一个不听我劝说、甚至当着我的面去结束别人生命的夜麟。
夜麟被我问得愣住了,他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词句来回答,也没有任何解释。
气氛凝滞起来,就连一呼一吸都变得分外艰难,我扬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隐藏任何情绪。
他的眼中,有丝丝波动。
本以为他要解释一番,谁知道夜麟一张口,就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真的是你偷走了我的内丹?"
"是我。"我说得斩钉截铁。
浓重的失望从夜麟眸中闪过,他鼻翼翕动,呼出来的气息在空中化成了白雾,单薄的唇在寒风中冻得有点发红:"好,我还在为自己找理由,不想去怀疑,没想到恰恰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