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到这里的话。
女人只会怨恨她自己,怨恨自己软弱到连结束这痛苦的生活都办不到。
她可以撞向铁笼,也可以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些女人都尝试过,可她太怕疼了,哪怕只是轻微的受到一点点疼痛,都让她自心里恐惧和拒绝那样
死去。
甚至。
开始慢慢的习惯这般生活,开始觉得这样至少也不错,开始说服她自己.
就像,曾经无数被出嫁到这片草原上的女人们一样。
若是故事戛然为止,那么女人不会化作天魂来到林知遥的眼前。
然。
其后的某一天里。
那个胡人部族首领,又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名胡姬,关进了自己的帐蓬里的铁笼。
拥有着建康的小麦色皮肤与栗色卷发的胡姬,跟女人语言不通,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但她们却被关
在同一个笼子里。
稍显拥挤。
胡人首领骂骂咧咧,说是明日就要去市集买个新笼子回来。
可惜却等不到明日了。
在夜晚,女人在床上亲眼看见,那个胡姬用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把匕首,割断了这个胡人首领的脖子
鲜血染红了大片缀着金丝的绒被,而女人坐在床上,-动不动。
她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那个胡姬也会杀了自己。
然而。
胡姬只是帮她弄断了双脚的铁链,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地催促着她。
"#@¥¥! !”
"!@#¥!!!”
在女人的脑海里,胡姬的话,被自动翻译成了“快逃!“离开这里! !”。
趁着夜色。
女人第一次独自走出了象征着部族首领的大帐,才发现此时这个小小的部族近乎被属戮一空。
黑暗里,出现了许许多多与解救了自己的胡姬一一样, 身披白袍,有着暗褐色的小麦皮肤与栗色或者金
色长发的女子。
她们的手中都拿着染血的,如同弯月-般的刀刃。
与此同时。
女人也才第一一次注意到,这些胡姬的手背上有着银色的月牙形状的纹身,并且,只有在纹身部分的一
小片肌肤,被不知名的粉末涂成纯白。
女人不知晓这些胡姬为什么要属戮这个胡人部族,也不知晓她们来自哪里,又到底是什么人。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自由了。
而且,女人还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弱小——人生其实没有那么困苦,只要自己足够
强的话,厌恶的的生活也会顷刻间改变。
她望向了那些胡姬的手。
那在夜色下,沾满了胡人的鲜血的细嫩褐色藕臂,以及手掌间握住的半月弯刀。
女人想,若是自己也和她们一样强,甚至更加强的话,自己早已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所以。
女人想跟她们走,想要变得和她们一一样。
然而这个想法却遭受了拒绝,这些披着白袍的胡姬很快的消失在了月色下,把女人独留在了这满地皆
是死尸的小小部族之中。
好吧,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
女人如此说服着自己,然后很快的制定了新的计划。
草海上,有许多来自中原的商队,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队伍,自己就有希望回到中原里去。
然后,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好。
女人决定要变强,她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那是只需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过上想要的生活的未来
于是。
她带上了一些食物和水,漫无目的的离开了之前的胡人部族营寨,想要找到一支穿梭于草原上的大周
商队。
但。
女人碰见的却是突厥的铁骑。
苍茫草原在隆降作响,漆黑的狼旗连晴空都躲避不及,-片黯淡。
突厥人对中原人从来没有任何好感,无论男女,在女人望见他们的同时,结局早已注定。
早已注定成为猎物。
狼群的猎物。
而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更让女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突厥骑兵的腰间与马背上,有若许多双好像刚刚
才被砍下来的,鲜嫩的手臂悬挂着。
其中。
女人还看见了好多条黑色色的,在手背上刻有弯月纹身的手。
只有手。
那些胡姬和自己-样,也被突厥人杀了么?
女人如此想着,然后清晰地感觉到了,长枪穿透自己胸膛的痛觉,那是比自己曾经撞过的铁笼,咬过
的舌头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的疼痛-
切到此为止了。
女人突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变强也是-一个笑话,再强的人也会被其他人轻易杀死。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世界,一下子再度崩塌。
在这身死的最后一刻,过往种种从女人的眼前略过,她憎恨从始至终的所有人,她憎恨自己的人生,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因为
这个世界若是需要她,也不过是需要她来承受苦难罢了! !
自己的人生从来都只有痛苦,再没有任何东西! ! !
她憎恨这个世界-
瞬间,女人瞧见那些突厥人挂在腰间和马背上的手,全部都朝着她抓来,眼前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无数双白嫩的手臂。
而作为旁观者的林知遥。
只瞧见整片草原上,密密麻麻,长出了无数双人手,讲那些坐在马背上的突厥人个拉了下来。
然后。
让他们的身上,绽放出了无数朵黑色的彼岸花。
i
!!!
猛然间回过神来!
林知遥喘着气,面对着此时眼前满目的人手与其间盛开的花田,说不出话。
然。
身后却又传来了重钓老者悠悠的话语。
“你,打算怎么渡她?“
,”
“你能渡她么?“
这句话犹如近在耳边,林知遥回过身,这才发现此时的蓑衣老者,已经到了身边朝着自己发问。
“你若是她,你能做什么?”
林知遥沉默着,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是小孩子,他知晓这世界上有些苦难是没有道理的,也无法避免的,对于有些人而言,-生便是
如此,是注定的,必然要承受的,无法改变的东西。
用言语轻佻的安慰,去指责说“你为什么不怎么样怎么样,那不就不会怎么怎么了
这种话,是最恶毒的。
因为对于承受这般苦难的人而言,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林知遥不知为何的想起了那句知名的话。
[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
优越条件。]
“她理所应当憎恨这个世界,没有人有资格让她放下。”
林知遥淡淡说道,苦笑着。
谁都渡不了她。
哪怕是菩萨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