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简从，回返香槟，一路上麦田正熟，沉甸甸的穗子随风摇曳，农民们忙着收割的时候，也会对布兰度的一行致以谢意。
这已是他们在骑士团治下的第二次夏收，农民们既习惯于新老爷的仁慈，家里也多了些储蓄，他们的感谢便更显慷慨，路上不时有新鲜的蔬果送来。有时遇到休假回乡的士兵，布兰度和贞德更免不了去拜访慰问一番。
今年的情况比之去年略好一些，除香槟之外，周遭地区的农业生产开始恢复，躲入山林的人口也逐渐回归，骑士团学院培训出来的学员，填补了近半的行政人员缺口，布兰度到现在，勉强算是个名副其实的香槟侯爵了。
代价就是没钱。
都不需要卡特琳娜抱怨，布兰度知道南征意大利带来了相当的财政赤字，教他会见朱维纳尔的时候都有些心虚。意大利虽富，但骑士团一不勤于劫掠，二不与士卒争利，所得的收获不过是一堆虚名，还有一群人才罢了。
譬如布雷西亚的两位建筑师，战场上抓获的色情小说家，还有从各地招募来的工匠和大学生，几乎就把随军携带的现金榨干。
本来布兰度对教廷金库金觊觎已久，可马丁五世技高一筹，里里外外把面子完全给足，又安排与他们关系不错的嘉礼三世继位，让法国人在教廷内的影响急剧上升，使布兰度完全无从下手，只能一边咽下赤字的苦果……
“一边还要伪装我们赚了一大笔？”卡特琳娜疑惑片刻，更揪了下心口，“您还想骗多少人啊？”
“要给投资人信心。”布兰度厚着脸皮说，“传扬出去，我军在威尼斯、米兰收获了百万利弗尔，这样他们至少相信我们拿到了二三十万，才好增发债券，继续骗出钱。”
卡特琳娜叹了口气：“如果是为了十字军，那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是为主之荣光奔行的人，值得一些奖励。”
布兰度正赞扬她的思想灵活，但圣女随即借势出招：“那么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得到您的奖励？”
他对这种在工作时间执行私人交流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又无法自拔。直到崔丝汀抱着女儿过来喊他们吃饭，气得直蹬腿时才停住。
丽兹卡已经自觉地捂好了双眼，感觉重新移动起来，才问道：“穿好衣服了吗？”
“走，吃饭。”布兰度轻拍她的额头。
这孩子明显是一个意外之喜，接受了布锡考特的祝福后，布兰度基本上能接受智能超常的女儿，尤其她还能和自己聊一些罕有人知的共同话题。
这么发展下去，大概两三岁就可以教她去分摊工作了。布兰度毫无良心地想。
不过智力的早熟也会引发问题，比如刚上饭桌，丽兹卡就开始嫌弃自己的母亲：“妈妈，你能不能有点吃相……贞德妈妈她们还没来呢。”
被女儿训斥，精灵终究有些羞惭，放下了面包辩解道：“你不懂，我小时候……英格兰遭过饥荒，把我饿得狠了。”
这倒是布兰度从前未闻的，大概养育孩子也教崔丝汀放下心防，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一丝不对……
“你家那么大的贵族，饥荒能饿到你？”卡特琳娜出言讥刺。
崔丝汀哼了一声：“那可是约翰·贝德福德，他宁可忍饥挨饿，宁可拿粮食去周济封臣和领民，也不肯让家里过的好一点，园丁和侍卫吃的都比我好！”
“听起来外公不是很好的领主吗？”丽兹卡问道。
“别叫他——外公。”崔丝汀登时炸毛，扭过头就对布兰度喊，“你快学学约翰·贝德福德，把这小妞也饿一饿！”
布兰度无奈地看着她：“她不是你在带吗，你自己不让她吃不就行了。”
“我舍不得！”崔丝汀理直气壮地说。
打闹中珂赛蒂回来了，手里抱着睡熟的乔鲁诺。贞德笑呵呵地跟着，提着市民送来的一篓青蛙。随后夏洛特抱着莎库娅也回来了，布兰度为长女打造了一把专用的用餐椅，将她栓在小椅子上，而她还不停地向弟弟妹妹们伸手，努力地想要探身过去呢。
在卡特琳娜的带领下，大家像模像样地进行了餐前祈祷，若没有周围群婴荟萃，圣女们各自喂着孩子，这一定是一副圣洁无比的景象。
“玛丽王后陛下，打算买一点我们的债券，但是市价太高。根据另一份情报判断，应该是夏尔的王领今年歉收，她想缓和局势。”夏洛特汇报。
“根据德·梅斯大人汇报的，瓦卢瓦公国的人口恢复情况，我判断那边的医生缺口又变大了。骑士团医院需要扩招一批实习生。”珂赛蒂汇报。
“吉尔和布罗先生搞得那个新式兵团挺不错的，三千人演练下来，可以打打我们之前的四千人吧……唔，我还没参透他们开阵的时机，这几天你带一下乔鲁诺。”贞德命令道。
“妈妈，就你干吃饭不做事吗？”丽兹卡压低了声音，在崔丝汀耳边问道。
精灵恼羞成怒：“晚上这小妞也归你带了！我要去……我要去练箭！”
布兰度倒是很乐见各位圣女的事业心，几位高管拿着低薪还这么努力工作，有效降低了骑士团的人力成本，那些闪闪发光的女孩没有因为情感和生育而黯然失色……
“但是失色的好像是我？”布兰度一边拿着布偶，逗得乔鲁诺咯咯发笑，一面留神盯着莎库娅，看她在地毯上小跑。
“那你最好感谢你还有个女儿能让你放心。”丽兹卡满面愁容，“而不是让我这个年纪就开始复习微积分。”
“没办法。”布兰度一脸无辜，“十字军秋后出兵，爸爸可陪不了你多久了，而你应该看得出来……夏洛特和卡特琳娜，都不算喜欢你。”
“说的真客气。”丽兹卡双目呆滞，盯着眼前的公式半天没翻一页。
如果丽兹卡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或许夏洛特也会一视同仁地善待她，只是丽兹卡这令人畏惧的天生聪慧，就有些教夏洛特为难。
而卡特琳娜则是出于对邪恶的警惕，似乎丽兹卡的龙血纯度比布兰度和崔丝汀都高，如果卡特琳娜来帮忙看顾，那一定会把她成天拉去祈祷净化。
崔丝汀是靠不住的，虽然骑士团里如今已有了些精灵，贝德福德看到有利可图也会照顾一下外孙女，但终究鞭长莫及。
“叫妈妈给外公写封信呗，还有那个什么博福特主教。”丽兹卡便道，“他们两年前不就假借胡斯十字军的名义，组织军队把老爹你打得灰头土脸吗？那就叫他们的十字军赶紧到贞德妈妈旗下集合，我们有教宗的授权嘛。”
布兰度手上的动作停下：“我还没想好，队伍里多一支英国人，究竟算不算好事。”
相比起对胡斯派战绩卑微无比的德意志各邦，布兰度承认，英军在纸面上是一支可靠的战力。
然而，把几十人的英军顾问投入骑士团，姑且能算作沙丁鱼中的鲶鱼，可要是真组织几千英军过来，英法之间的矛盾想一想就头大无比。
连夏洛特都止不住对精灵幼女的恶感，那一群血气旺盛仇恨深重的士兵，会不会对英国人的恶意更甚于胡斯军？
“你们的世界真麻烦。”听完布兰度的分析，丽兹卡嘟了嘟嘴。
“但是这想法很不错。”布兰度称赞道，“抓住别人痛脚，然后威逼他们来当炮灰，很有我的风范。”
布兰度渐渐想清楚了，如果这一支英军安心地留在本土和诺曼底，对骑士团的威胁更大，无论如何，还是要咬着牙把这批人逼出来。
“还有一件事。”丽兹卡又说，看起来只要能让她远离高数，她的大脑愿意发挥出所有的潜能。
“我看了看你的账单，你养了一大群炼金术士，可他们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精灵幼女摇晃着，“连对照组也不设置，变量控制的一塌糊涂，与其让他们浪费，你不如让我来。”
自投罗网？布兰度双眼一亮：“这么早就知道给爸爸分忧了吗？你说说你的思路？”
“当然是龙。”丽兹卡自信地说，“你的这些研究，不都是从尼可·勒梅那里继承的吗？如果不研究龙，怎么能得到突破性进展？我就发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研究对象，只要培育起来，你再让我去带队，可以发好几篇sci……”
布兰度却皱起眉毛：“你说的这个研究对象，该不会是我的小女儿吧。”
研究对象连连点头：“对啊，我们在她身上好好投入一笔经费，给她改善伙食，保持心情愉悦，一定会有很多成果。”
布兰度捏着她吹弹可破的小脸就是一顿揉搓，直到莎库娅连跑带爬地赶来保护妹妹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