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159TXT > 奇幻 > 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 57.诀别之时已至,其为放手世界之人

贞德猛地抬头,在颠簸的马背上咬住布兰度的脖子。

在纷乱的战场上,在一次心跳的空隙里,布兰度听见仿若山岩崩塌一样的声音。他的手指叉进她的头发,如阳光般温暖的金发,抚摸她微微发颤的头颈。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丢下一切,就这样带着少女驰骋而出。

但做不到,布兰度不可能抛弃这些士兵,这都是最宝贵的财富,贞德也不可能抛弃来拯救她的人们,这是她最高贵的品行。

想到这里,他轻声问道:“好了吗?”这可还是战场上呢,姑娘,矜持点。

“好险呀。”她松开口,只留下一层浅浅的齿痕,“差一点,让娜就要变成你的奴隶了。”

布兰度大脑如遭重击,全成空白,好几秒后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我先去帮拉海尔,你拿着旗子,绕场鼓舞一圈士气,再来帮我们。”

他听着不远处邪龙的厉啸,心中明白,如果不击倒它,他和贞德就没有安全可言。

“好。”少女翻过身,接旗,随手将布兰度扔下马背。

稍显狼狈地站稳,布兰度立即望向决战的中心:

龙与维尼奥勒家的屠龙者,第二回合。

拉海尔人借马势,屡屡挥出势大力沉的重击,在邪龙的前臂和肋下凿出见骨的伤痕,但龙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了战斗姿态。

待拉海尔再欺近时,迎接他的是……

龙威!

来自上位掠食者的气息压制,一瞬间将他的战马麻痹,即使是拉海尔本人,也在这股庞然的气机中呼吸一滞,几乎昏厥,眼看要被失蹄之马带倒,摔在邪龙面前。

但猝然间,从他的衣袋里窜出一株蛇一般的植物,狠狠地扎在拉海尔的脸上,将他刺醒。

剧痛中,拉海尔放声狂笑,在平衡全失的情况下,挥出了他人生中最畅快的一斧,正劈在邪龙的额头上,直将它的头颅从中劈开!

雅克·科尔如何会知道,他交给公主的安神剂,会不小心误中拉海尔,激得将军去向吉尔·德·莱索要一株蛇草,在这时抗过令人畏惧的龙威呢?

撑着斧枪的长柄,拉海尔慢慢站起,打声呼哨,让爱马先行避开,左手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剑,看着眼前的怪物。

从中破开的头颅几乎没能影响它的行动,它只是哀叫着:“怎么可能!这是龙威!”

“狗屁龙威。”拉海尔一瞬间由平静跌入狂怒,“你为何不畏惧拉海尔之威!”

他一手挥长柄的斧枪,如挥舞审判索多玛的雷霆,宣泄令人震怖的狂怒。一手持锋锐的短剑,如持摩西击石取水的手杖,随手一划便在怪物岩石般的身躯上勾出如泉的腥血。

“那是什么东西!” 勃艮第公爵惊呼道。

看着法军猝然反击,逼向贝德福德的旗帜,公爵一边担心战争的成败,一边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率人马靠拢过来,可所见的情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那是什么东西?”公爵重复了问题。

“la hire/狂怒。”利尼伯爵颤抖地,重复了一遍回答,“他是拉海尔。”

公爵的问题没有指代,但他知道,这个战场上没有别的东西值得一问。只有一个如肆虐的恶魔般,正在凌虐那个怪物的狂怒勇士。

甚至不好说谁才是怪物。

伯爵见识多些,他知道与拉海尔为敌的是一条邪龙,其速度不可谓不快,力量不可谓不大,甚至攻击的角度也像是精通武学一般精妙。

但在拉海尔的狂攻之下,高大,狰狞的邪龙,渺小得像是一个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孩童!

两分钟前,让·德·卢森堡还满怀信心,认为自己可以找机会同拉海尔一较高下,但现在他已经将这心思彻底地熄灭,埋葬,甚至还想去坟墓前唾弃一番。

“让,你见识的英雄比我多,人类中还有能匹敌他的么?”公爵的牙齿正在打颤,他试图捂住嘴,但颤抖完全止不住。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利尼伯爵想。

伯爵捂着手臂,仿佛八月的秋风已教他受寒:“即使是过去的,布锡考特元帅,单在武力上恐怕也压不住他。人类,已经没有比较的必要了。”

“要说我认识的英雄的话,不限种族……也许摄政公和匈雅提老师,能和他较量一下。”

“【纯白之龙】匈雅提?西吉斯蒙德陛下的麾下,也有这样的猛士啊。”公爵慨叹道。

“老师应该还要比他更强些。”伯爵振作精神,吹嘘起来,“毕竟,拉海尔只是人类,挨上一击就会失去战力,他现在的优势完全是在踩钢丝,而龙……容错率比他高得多。”

况且,他已经苦战了半天,早非最佳状态。归根结底,拉海尔也只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失误是迟早的事。伯爵想。

布兰度考虑得更多些。

拉海尔的情势要比柯若轻松多了,邪龙没有了那条瞬间绞断长枪的尾鞭,它诡异的行动模式也渐渐被拉海尔摸清。他确实随时都有失手的可能。

但布兰度来了,带着一枚足以打破平衡的砝码。

“要害不在头上。”

他走上前时,听见拉海尔极度冷静的声音,夹在他几乎一刻不歇的狂呼中。

“明白。”

即使狂怒的拉海尔还抱持着一丝理智,要和他配合也是一件难事,龙与人的挥击几乎填满了他们之间的每一寸空间,绝不容旁人插足。

除了布兰度。

他挥动咎瓦尤斯,瞬间闯入战团又脱出,邪龙登时哀嚎一声。

它的右腿本就伤痕累累,在布兰度精准的破坏中,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单膝跪下。

同拉海尔鏖战一分钟,邪龙身上的鳞甲已四散崩碎,以布兰度的力量,已经可以轻易地持剑切断它的肌腱,邪龙无从防御。

右腿被断,它的速度骤然一滞,胜利天平瞬间倾斜。

“当心!”拉海尔反而吼道。

布兰度打起精神,有些敌人到了最后会丧失斗志,而有的会变得益加疯狂。他们面对的多半是后者。

但都无所谓了,他打定主意,要在那个傻姑娘回来之前,就把这条龙解决掉。

龙徒劳地喷出几丝黑烟,蚀断了拉海尔的斧柄。他狂笑一声,投出短剑,俯身抢入斧刃,不顾一切地劈了上去。

这样的疯狂连龙都畏惧,它伸出残破的手爪,迎向一往无前的锋刃,接着本能地抬起另一爪,要将它生命的最大威胁径直抹除。此时拉海尔的头颅全无遮拦,一旦抓实,必死无疑。

但他全无畏惧,只是高喊:“剑!”

布兰度深吸一口气:“来!”

在龙的眼中,它只能看见拉海尔的头颅,而在布兰度眼中,看见的是龙的心脏空门大开!

【世界】,全力启动。当布兰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命运的齿轮也要为他停步。

万籁俱寂的杀场中,他迈出沉重的步伐。

一滴龙血正从邪龙的伤口上淌下,在空中凝成不自然的流体,又在他直趋向前的利刃上撞碎,盛放出妖冶的血之花。

他旋身,腿,腰,肩,臂,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为古老的剑锋贡献出力量。咎瓦尤斯破开龙鳞的裂纹,贯入邪龙腥臭的肋下,洞穿它的胸膛。

应该结束了吧。布兰度想着,也不急抽出长剑,先转身推开了拉海尔。

万一这次没猜对,它的要害也不在心脏,那这一击不得把你砸死?他腹诽拉海尔的鲁莽。

旋即,金色的龙血泵涌而出,淋湿了他的半身。邪龙哀鸣一声,拽着他倒在地上。

拉海尔就地一撑,笑道:“好啦,小子,接下来就用你的剑砍下它的头……”

笑容消失了,拉海尔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龙,怪物,已经不能这么去描述它了,那是一团绞在大地上,黑泥般的肉块,瞬间将布兰度的半个身子吞没在内,如陷沼泽之中。

“该死。”布兰度骂道,“这玩意该怎么出去。”

有士兵过来帮忙,递着枪杆想把他拉出来,但瞬间就被黑色的触手吞没,失了声息,诡异的黑血蠕动一番后,又向外扩张了些。

而更糟糕的是,贝德福德的大旗,不但没有被逼得后退,反而正朝着此处不断逼近。原本憋着一口气的法军,终于在英军的四面压迫下开始败退。

“操。”拉海尔摇晃着站起,招来爱马,“拉海尔去给你争取十分钟。”

“不必了。”布兰度沉声道。

“喂。”贞德正驰马过来,“你们已经解决了吗?真快!正好那边也撑不下去了,我们得走……布兰度先生?”

布兰度看着她,满是无奈。

仔细想想,自己的目标都算是达成了:贞德已经救下来了,这条威胁他们的龙也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只要顺利撤退,法军来年的总攻也是势如破竹的事。

唯一的问题是,布兰度好像被那条龙临死的诅咒困在这了。

这应该算是,战略执行中的,合理战损。他试图安慰自己,在少女面前像样一些。

贞德金色的眸子摇动着:“开……开什么玩笑啊,布兰度先生,快站起来。”

他笑着,叹了口气。

应该说什么好?

让娜,我来教你最后的战术吧。诀别之时已至,其为放手世界之人?这个寓意好像不太好。

樽俎折冲,妥协求存,卿不如我。鼓三军气,奋英雄志,我不如卿?这个寓意好像更不好。

好好学习?在这种时候还要提这些让她更难过的话题吗?

布兰度看着动摇的少女,既然下了决定,那就一秒钟都别耽误。

“走。”他说。

喀地一声,旗杆在她掌中崩出了道道裂纹。贞德瞪大眼睛,拽下手上的黄铜戒指,举在身前,明明白白地朝他一晃,似乎许下了一个承诺。

“好。”她说。

圣女戴回戒指,高举战旗,呼叱着她忠勇的军队,缓缓地收缩阵型,

朝来时的路退去。

拉海尔也雷厉风行地上了马,最后望了布兰度一眼,摘下头盔,像是在卢瓦尔河边时那样,掷了过去。

头盔咕噜噜地滚在地上,停在黑血边缘。不多时,最后一位法军退出了他的视野,被英军的队列遮蔽。

布兰度无需回望,也能想象到那姑娘,想必正在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去鼓舞全军吧。

她本来就该是这么坚强的,他想,也许是自己的出现,压制了她的成长。如果忍心放任她在尸山血海中杀出几个来回,理所当然地,她会变成一个更强的贞德,或许今天的她都不需要自己来救。

但,就像是他压制了贞德一般,那个灿烂的姑娘,未始没有压制住他,把一个自私自利,对封建君主全无好感的现代人,扭曲成了一个为法兰西而战,整天蝇营狗苟的传统贵族。

现在,布兰度看着涌来的英军,终于觉得有什么束缚着他的东西,正在分崩离析。如某位伟人所说,他现在正在失去锁链,得到整个【世界】。

来吧,贝德福德。

他望着一马当先的,那个威严的男精灵,心中有止不住的笑意。

让我拿着手上的三个筹码,在你最擅长的领域上,再来争斗……不。

布兰度的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反而是他最好的选择?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