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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奇幻 > 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 23.诸葛亮竟是我自己?

山丘上轰如雷震。

严格地说,这时代的射石炮攻城尚可,用于野战则力微任重,衰庸难支。

但是,火力攻击这东西,量变即是质变。

一门炮打三百米外的十个人,后者可以好整以暇地铺开野餐布,如春游般地惬意欣赏卢瓦尔河的美景。

十门炮对三百米外的五百人,一轮轰击就几乎注定有人丧命。

而如今是吉尔·德·莱搜罗来的五十门火炮,对三千多英军的轰击。

一时间鲜血纷飞,也有几滴落在法斯托夫面上,他用手指一捻,血滴粘稠。

刚刚还鲜活的,庄严地向他宣誓效忠的战士,就被突如其来的石弹扫断了半个身子。

法斯托夫毫不犹豫地拔剑,在哀嚎的战士面前蹲下,低声说:“愿你安息。”

手起剑落,他结束了那个年轻人的痛苦,伸手阖上他的眼睛。

“把这收拾一下。”将军起身,若无其事地吩咐道,继续他的巡行,浑不在意致命的石弹,只当是顽童投掷的雪球。

“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足足放了一百门炮,我们死的还不到十个人。”法斯托夫对身边的侍从说着,声音却传的很远,在石弹的破空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你就是找一百个,刚断奶的孩子,让他们拿着玩具弓来一阵齐射,杀的人都比那个小元帅的玩具多。”

他又补充道:“当然,得是英国孩子,不能是法国的。”

法斯托夫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古怪的感染力,就好像他不是走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而是一个拿着毛巾擦着酒杯,站在柜台里的酒吧老板,还是会偷偷地在酒里掺水,很多年都没人发现的那种。

于是四周的士兵们也自然地举起兵器,像是举着酒杯一般哄笑起来。

“事实上……伦敦的野猪酒吧,您真的在那经营过,对吧?”威廉窃笑着问道。

“少打岔。”法斯托夫睁大灰绿色的眼珠,“你要是想体验酒保的生活,打完了仗我可以把她租给你几百年,正事呢?”

“五十门炮。”侍从眨了眨眼,“开火了四十七次,炸膛一次,故障两次。十三门热那亚造,十门米兰造,二十六门法国自产,还有一门由我们的勃艮第朋友制造的,这一门尤其偷工减料,恐怕再放一轮就要报销了。”

法斯托夫就这样瞪着他:“年轻人掌握这些新玩意就是快啊,你还能说点什么?”

威廉笑着揉了揉耳朵:“风太大,听不清啦。”

将军摇了摇头:“总之,那个吉尔·德·莱看起来是没在野战中用过火炮,要么就是完全没拿我当一回事。”

“塔……克勒芒伯爵!”他高喊一声,塔尔伯特从掩体中抬起头来,敬畏地看着英军的统帅。

“该进攻了,他们的小玩具要哑火半个小时。接着!”法斯托夫扯下腰间的佩剑,扔了过去。

塔尔伯特伸手一擒,连剑带鞘地牢牢握住,他有些疑惑,但随即看清了剑镡上的金雀花纹,赶紧尊敬地双手持剑。

“摄政公送我的礼物。”法斯托夫指了下身边的卫队。他们收敛了那个倒霉的士兵,又匆匆地赶过来,朝塔尔伯特手上的剑垂首。

“都加强给你,佯攻其本阵,实则冲击敌军左翼的那帮暴民。沿着河流进攻,不要给拉海尔侧击你的机会。”

塔尔伯特愣了一下:“但是,最优的进攻路线……”

“最优的进攻路线在未来。”将军拍了拍手,“我只要你缠住他们的思想,让那几个关键的脑袋,没有空余的精力来发现他们……”

“已经身陷死地。”他眺望远空,笑的像只闯进鸡棚的狐狸。

布兰度捅了捅贞德:“醒醒。”

少女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唔,英国人来了吗?”

“来了。我猜是法斯托夫那家伙的眼力很好,看见我们的警备十分松懈。”布兰度笑道。

她略有些羞惭,毕竟炮击虽然无聊,可是身为主帅却在阵前睡着,怎么看都有些过分。

“明明,明明是天气太闷了,不知不觉就睡着啦!”贞德小声抗辩,甩了甩脑袋,重新戴上头盔。

他们并肩看去,塔尔伯特的血色战旗赫然在望,英军沉默地冲出阵地,最前面的人却没有举着他们最常用的枪戟,而是身披重甲,手持双手剑,迎着法军稀薄的箭雨上前。

“这么散的队形,我们该用骑兵先冲他们一阵!”贞德没掀开面甲,瓮声瓮气地喊道。

她确实打算这么做,一伸手就握住了大旗,但拉法耶特及时地拦住了她。

“这支部队,恐怕不好对付。”老元帅的独眼抽动着,“我在韦尔纳伊就见过他们的装扮,那是贝德福德身边的冠军勇士。”

冠军勇士……布兰度姑且还是玩过帝国2,知道这是步兵中的精锐的。这会是法斯托夫的第三击吗?

他当即选择接受元帅的谏言,他把贞德按了回去,叫来了德·梅斯:“让前面的部队主动打开缺口,放他

们冲进来再左右夹攻。”

换做普通的法军,这一道指挥恐怕会变成全军溃败的序幕,一如高加米拉山间的大流士,淝水岸边的苻坚。

但如今他们的身后是贞德,用这士气的损伤换来三面夹击的优势,布兰度和拉法耶特都觉得可行。

骑士团的步卒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很快变换了队形。

看见法军的阵列突然从中裂开,法斯托夫忍不住笑了:“哦呀?我老头子这一支软弱无力的小部队也要避开吗?”

威廉啧啧道:“大人,您这可不是二十个人的小部队啊,要想造成同样的威力,您得在这个位置上投入五百人!”

但二十人的部队,比起五百人而言,灵活性全然不可同日而语,只见他们在敌前一个转向,便晃过了法军有意留出的缺口,绕开他们中央的重甲兵,冲向了阿朗松的镶红鸢尾旗。

塔尔伯特的大军也随之转向,竟然将法军中路弃之不顾,一意猛攻由奥尔良义勇填充的左翼。

本来法军的阵势,该是由圣女骑士团带着义勇居中,布萨克元帅居左的,可之前他们受创太重,只能撤后休整。因此沿河的这一翼就只能交给阿朗松。

现在,奥尔良义勇正飞速地倒在英军剑下,可这对于法军却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只需要中军稍微转向,对塔尔伯特一个侧击,就能在一个小时内将英军赶下卢瓦尔河。

他们确实也是这么行动的,整个圣女骑士团都调度了起来,结成了法军最熟练的冲击阵型。也将他们的侧翼短暂地暴露给法斯托夫。

在战场上,偶尔暴露破绽是很寻常的,毕竟战争是一个动态的模型,但此时山上的威廉却跳了起来:

“大人,这是您说的,最好的进攻机会吗?”

法斯托夫却不在意山下的旌旗摇曳,只是眺望着吉尔·德·莱的军阵,看着他们因为塔尔伯特的突击,匆忙地挪动炮口,改筑炮垒的动作。以及不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拉海尔。

“可以了。”他对侍从说道,“我给你留一百人在这里,如果他们想上山,别让他们太轻松。我要去摘下那面讨厌的旗子了。”

法斯托夫对着敌军阵中飘扬的燕尾大旗,比了个挽弓空拉的动作。

“是时候了吗?”威廉疑惑地问道,“可拉海尔一直盯着您啊,就这么出击吗?”

“第一个十分钟,他会怀疑我有别的阴谋;第二个十分钟,我的策略就会生效。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是一匹难以驯服的好马,可惜和猪绑在了一起。”

法斯托夫披上醒目的猩红色大氅,又让侍从帮他系紧。在前后两千名英军的注目之下,他举起了那面朴实无华,却每次都能带回胜利的灰狮旗。

“进攻!”

两千人瞬间被这一个单词调动,繁而不乱地结成了队列,踏向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法军在奥尔良经营苦练的这一个月,法斯托夫也没有闲着,他将贝德福德摄政公从各地凑起来的英军重新熔铸,淬炼成一把锋利的神兵,打上他法斯托夫的烙印。

这就足够了。

因为约翰·法斯托夫并不是神。

他不会团结同僚,所以指挥不了大规模的战斗,两千人的数目正好。

他不会体恤人心,所以没法长久保持他们的纪律,一个月的相处正好。

他已经老得快死了,怎么都学不会新出现的火药兵器,在这个时代决战正好。

可是,在满足了以上条件之后。

约翰·法斯托夫,正是这个战场上的神!

他说:“左路,诱敌,回撤。”

于是他们分出一支三百人的部队,佯装冲击吉尔·德·莱的炮阵,那个年轻的元帅果然上当,派出过量的战车前来驱逐,正好拦住了拉海尔横扫过来的道路。

他说:“中军,佯右,实后。”

灰狮大旗朝塔尔伯特的血红战旗冲去,一副为他解围的态势,法军下意识地加厚了包围网,那面蓝色燕尾旗也被骗了过去。可训练有素的英军却无视了旗帜的诱导信号,径直撕开了法军薄弱的正面,要将敌人拦腰截断!

法斯托夫指挥,调度,全战场上所有的人心向背,天时地利都随他的心意而动,没有一处在他计算之外,迄今为止一千多年的人生里,约翰·法斯托夫都没有达到过这样的境界!

也许是因为我快死了。法斯托夫自嘲地想着。

他耳边响起无数的喊杀和濒死的哀鸣声,大概只有在这样血腥杀伐的地狱中,才能压住他自己灵魂深处的衰朽味道。

法斯托夫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了,他一边指挥,一边回忆他曾经见过的,那些高不可攀的伟大敌人:

一边晕船呕吐,一边毫不在意地将精灵的抵抗碾碎的人类,尤里乌斯·凯撒。

力大无穷,却又灵活狡诈的巨人,无骨者伊瓦尔。

永远带着笑意,逝如流星的人类,征服者威廉。

风度翩翩,格局恢弘的混沌神选,萨拉

丁·阿尤布——

猝然间,似有雷声将他唤醒!他猛地回神,定格在他眼中的,是相隔百米,在马上大声疾呼的一位金发骑士。

法斯托夫哼了声,早在圣卢堡的时候,他就一眼认出了那张脸。毕竟,法斯托夫是亲眼看着,布锡考特同那孩子的生母死在牢狱之中——

第二声雷鸣再次响起。法斯托夫悚然一惊,把所有杂乱的想法扔在脑后。

他终于察觉了,那并非雷鸣,而是火炮的轰击声!

哪里?从哪里来的?法斯托夫惊愕地四顾,他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

北面他扰乱了吉尔·德·莱的炮阵,东西两面是各自的本阵,不可能对绞杀在一起的两军进行曲射,南面则是两百米宽的卢瓦尔河……

河!

他望向河面,河上飘着一排木船,停了锚,上面还冒着淡淡的硝烟,有水手忙乱地收着热那亚的旗帜,随即又是一艘船上暴起火光。

竟然,还可以这样吗?有机会的话,真想再学学火炮的用法啊。

上唇有些温热,法斯托夫抹了一把,是从鼻腔里涌出的猩红的血,他仰着头,终于不能自抑地笑了起来。

他不再是神了。

但是!他的眼神锋芒毕露,仍然足以赢下这场战斗!

布兰度看着英军的攻势放缓,终于抹了把汗。

火炮的杀伤力并没有多大,但是对英军的拖延和牵制足以救命,特别是已经有些英军零散地朝船上射箭。

这说明,法斯托夫的完美指挥,到底是出现了一丝裂痕。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法军,也趁机稳住了阵脚。

说来惭愧,在最危急的时刻,布兰度最担心的,是后勤营里的男爵和珂赛蒂,毕竟他们是被自己和贞德裹挟得再上战场的。然后想到了他们,他才极为庆幸地想起来:

之前为了省事,把热那亚运来的新炮都放在了船上,跟着后勤队同步行动。

这便给了他一个在关键时刻,喊出那句话的机会:

“副团长,把他娘的意大利炮拉上来!”

布兰度心中涌起一股对法斯托夫的崇敬之情,老精灵在他面前完美地演练了一番战争的艺术,拼命地抹去了英法两军之间的硬实力差距。

若对面的统帅不是法斯托夫,那么把布兰度、贞德、拉法耶特三个人打上包,换成一条狗拴在总指挥的位置上,恐怕法军的胜算也能超过五成。法军的优势就是这么大。

但是,他还是败了。布兰度得意地想。

拉法耶特去了吉尔的阵地,现在他们已经分出一支部队去支援最危急的阵线,正面又调转车头,脱离同英军的接触,很快就能给拉海尔的冲锋让足空间。

而法斯托夫的预备队就算还能列阵,也遮护不住他漫长的侧翼了。

塔尔伯特已经在绞杀中摇摇欲坠,等贞德和阿朗松摧毁了他——

下一个就是你了。

法斯托夫!

又一声炮击响起,布兰度几乎要兴奋地抓起脑袋……

天光陡然一亮。

不对劲,布兰度霍然抬头,头顶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沉重的黑云!

浓云自东向西而来,吞吐着轰鸣的雷电,他刚刚听到的不是炮声,而是雷声!

额头有些冰凉,布兰度抹了一把,是从天空中坠落的无色的雨。他仰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无法言说。

夏天的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成了分割世界的帘幕,英军和法军像是被困在上千个孤岛里一样捉对厮杀。

土地会逐渐变得泥泞,战车的行动会开始受限,最终陷入泥中,反而成了法斯托夫在北面的天然屏障。

骑兵在雨中更是难以冲锋,以布兰度那样的骑术,在拯救贞德的时候都会马蹄打滑。恐怕整个法军,只有拉海尔亲随的二十多人还有自如行动的能力。

布兰度一直觉得,自己兵多将广,甲坚粮足,而对面是一支小而精锐的步军,后勤艰难不耐久战。从表面上看,几乎就是最后两次北伐时,魏汉对峙的局面。

当然,法斯托夫的地位,机略,和对科技的运用,都不能同武侯相比,所以布兰度总还有一分战心。

他也承认自己小看了对手,就像是司马懿也会被困,可最终法斯托夫棋差一着,让他逃出生天。两分钟前,他对法斯托夫的崇敬,未始没有他对演义中诸葛亮失计上方谷的惋惜。

可这倾盆的一场豪雨,完全浇灭了他的一切打算。法斯托夫一切的准备之下,竟然还有这一场保险绳一般的暴雨!

在这样的雨中,长弓,火炮,战车,铁骑,一切装备的辅佐都一同作废,布兰度为这场战斗所做的大半筹划,通通都流逝在雨中。

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诸葛亮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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