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份，唐钢、上钢的月产量都超过了百万吨，折合年产量1200万吨以上。马钢、武钢年产量超过千万吨也就是一两年后的事。重工业部做过详细的成本核算，就算是中美钢铁工人薪酬等价换算，我们这几大钢铁企业的钢铁出厂价格和美国大钢厂也几乎持平了，最多也不会高于美国均价的1.05倍。”
王鹤寿说钢铁工业上半年的运营情况，当然是想借此打开话题：
“如果重工业部，甚至其他工业部门也如钢铁工业那样就好了，生产高度规模化和高度集中，再加上先进的软硬件设备，生产效率就可以做到很高。”
唐华：“这其实是国有骨干型企业持续的发展方向，除了钢铁，现在电解铝也差不多完成了集中生产，全国是5个生产基地，再加一个在建的，也是大型电解铝企业。化工行业，农化和石油化工也是大型企业集团，不过还有一些化学品的生产是作坊、大企业并存，这在未来几年是工业领域优先解决的对象。”
王鹤寿：“如果要说优先级，我觉得最先整顿的应该是水泥生产。现在全国建设用的水泥，还有52%是由县级甚至更小的水泥厂生产出来的，这些水泥厂设备比较简陋，大部分是立窑，成本偏高，挣不到什么钱，而且水泥质量不稳定。”
“不但水泥质量不稳定，一些高标号的水泥，地方水泥厂也做不出来，”建设部李人均补充，“我们现在很多城市已经觉得应该节省用地让城市更紧凑了，建筑高层化是未来的发展趋势，那小钢厂和小水泥厂就无法满足高层建筑的需求。还有高等级公路、桥梁、隧道用的，低热和中热水泥，快硬水泥，膨胀水泥……”
总会计师：“小水泥厂现在是挣不到什么钱，再过5年10年，就可能亏钱，应该赶紧在他们开始亏钱之前，完成产业调整或者对现有设备进行技术改造。”
……
“上半年工业生产主要的变化其实是五天半工作制，”唐华说，“实行半年多了，邓委员长说上半年一共接到了71个举报，这企业用延长工作时间来刷工厂业绩，不过，偷偷延长工作时间的企业，就这71个吗？”
邓发：“实际上，接到举报并查实的是58个企业，之后工督委派巡视组对四个省进行了抽样调查，我们自己又查出了13个有问题的厂。按这样的漏网比率来推算的话，全国有违规现象的企业总数应该在100到150家。情况还算好。”
唐华：“今年上半年全国的工业总产值，和去年上半年相比，同比增长13.1%，去年实施五天半工作制之前预计的是增长率12%左右，最低可以接受10%，现在比我们的预期好很多。”
李复春：“那说明企业生产优化、增效改进、工人的劳动积动极性，这些方面的表现好于预期。”
……
经济工作会议的核心议题是1968年上半年的工业运行情况，如果总产值低于12%的预期线，就要找出原因；高于12%也同样要找出原因。
在生产优化、增效改进、工人主观积极性提高之外，总会计师还提供另一方面的数据，表明1968年上半年投产的重点项目（1966~1967年启动建设的）大多是产值较高的企业，因此也对工业增加值产生了一些正面影响。
总会计师关注的还有对微小私营企业的征税问题和新开放政策的民营企业的注册数。
微小私营企业用于填补国企的空隙，街头的苍蝇馆、照相馆、理发馆如果也全是国营，那这就太夸张了。
不过，开放微小私营企业也并不意味着国营产业从餐饮业中彻底消失。从1966年起，地方餐饮企业连锁化的工作已经启动了，一些在过去十几年比较受欢迎的城市餐饮，由当地政府注册成为品牌，跨出自己的城市向外扩张。
比如李复春最关注（看好）的柳州螺蛳粉，由柳州市注册品牌并制定行业标准，分店采用店长负责制，从广西打出去之后已经在17个城市开了102家分店。现在国家计委大院门外，马路对面，就有一家。
不得不说，虽然这螺蛳粉的酸笋味儿很冲，但店里卖的煲仔饭还是很可以的。
……
“一、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好势头，对新型体制企业完善和落实宏观调控政策。”
“二、切实加强农业基础地位，增强农业产出的同时，增加农村经济发展的活力。”
“三、加速建设西部尤其西南人口密集省份，同时推进东部地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四、积极稳妥推进城镇化建设，农民进城务工要最终以农民户口进城为目标。”
“五、提高对外贸易水平，以外贸加速国内建设和工业化进程。”
“……”
第四个五年计划的第一年，1968年还的确是很重要的“开局之年”。
今年的北戴河工作会议开完之后，没有一个月的暑期办公时限，有事的就先走，没事的也可以先走。在唐华回到北京的时候，人民日报报道了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大致内容和决议。
这是北戴河会议实施十几年来，首次在开完会后就由新华社报道会议的主要内容。
北戴河会议被称为是次年“两会”的风向标，在这次会议上做出的决定，下半年或试点实施、或在更大的范围内讨论和征集意见，通过了实践或者经过仔细的讨论，明年2~3月的两会就会作为正式的议题提出来。
从秦皇岛返回北京的路上，唐华看着路边一大片一大片绵延不绝的玉米地，突然觉得可以改道去唐山附近的县乡看看。
“抽水机，抽水机，还是抽水机，”唐华说，“看起来还不错，迁安今年夏季降雨偏少？”
小曹：“这里是迁安的西部，今年7月到8月的降雨是有些诡异，几场大雨都从周围掠过去了，没给迁安留多少水。现在迁安有4000多个抽水机在工作，有2400台是迁安自己的，1600台从邻县借的。”
唐华：“那用电可就是处在高峰期了，周围城市限电了吗？”
“确实，部分城市白天限电了。但是只要庄稼不受影响，白天限电就限吧。”
“小曹，”唐华说，“主管规划的农业部副部长，到底卡在哪儿了？”
小曹：“谁也没卡，我是说，不在刘主席、总理那里，是在我父亲。”
唐华：“？”
唐华捂着脑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一会儿说道：“即使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干部，基层下过，国家计委的工作做过，工业农业的工作也都做过，正司局级这么多年，工作成绩大家也有目共睹，这本来就应该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为国家和人民多做点事情。”
小曹：“父亲对我说，谁让我是主席的儿子呢。”
唐华：“……”
……
“八包，九包，十包。还能再装点儿东西，还有什么要送过去的吗？”
扣庄镇党委书记卢福林和通讯员把10包50斤的化肥搬到皮卡的车斗，再加上四大壶的农药，觉得皮卡的载重还没利用完，就问镇长方离。
“要不你再带桶柴油？”方镇长说。
几个人合力把一桶柴油搬上丰田皮卡，这下差不多了。
作为河北的镇级单位，扣庄镇以前的镇政府用车是一辆吉普车，上了年头，开起来咣当咣当响个不停。吉普车是河北乡镇单位的标准配车，因此镇长和镇书记又被起了绰号“吉普干部”。
吉普就吉普吧，现在国家工农业发展速度都挺快，尤其是汽车越来越多，说不定再过几年鸟枪换炮，这辆军队退下来的吉普车就能升级呢。
结果是升级了，但不是升级成小轿车，是升级成卡车。
现在好了，河北的乡镇干部不是吉普干部，而是皮卡干部了。
“上级给乡镇干部配皮卡，就不是让我们开着进城的，是下乡的时候能稍点儿货，”卢福林说，“从镇子里下村，带点化肥农药；从村里回来，帮他们运点菜果特产卖掉。去县里开会，如果不是要带货的话，咱们就坐班车去，才1块钱一个人，来回两块。开皮卡去县城，油费就得6块多呢。”
“我知道，坐班车去挺好，这样就不会被亲戚朋友叫我‘皮卡干部’。”上任才半年多的方离回道。
……
上海汽车制造厂。
“从去年10月到今天，高桥工程师在我们厂工作了10个月，虽然他是外籍技术专家，但在上汽这10个月，工作勤奋，十分注意团结工人同志，技术水平很好，还从不藏私，总是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工友，因此，我宣布，高桥大石工程师被评选为上汽中卡分厂的季度先进工作者！”
在礼堂工人和工程师们的掌声中，高桥走上台来，领取了自己的奖状。
“谢谢中国的朋友们，”高桥用还挺流利的中文说，“在过去的10个月，上海汽车制造厂是我工作的地方，也是我感悟的地方，在日本之外的一个国家，我能看到如此朝气蓬勃的汽车厂，而且还有这么多对工作充满热爱的工人。这真是一个理想的工厂，创造奇迹的地方。”
“高桥工程师在上汽，不但培训我们使用来自日本的机器设备，还把生产线其他的设备也做了梳理，让我们一条生产线从头到尾的运行标准完全统一了，提高了流水线的效率。”
厂长单立兵总结道：“这种国际主义的精神特别值得赞扬。其实大部分国家的工程师、技工，也和我们一样，劳动、工作，创造价值，获得报酬。……上汽马上就要进行轻卡分厂的建设了，那时候还会有更多的外国工程师、专家出现在我们的工厂里，我们要和他们打成一片，尽早实现建设的计划！”
“贵厂的轻卡分厂，是准备中外合资建设的吗？”
大会散场之后，高桥问单立兵。
单立兵：“是有这个打算，国家计委和外贸部门在征询几家外国公司的产品和底线，同时我们厂也在提出自己的意见，毕竟上汽现在也不是土包子，江厂长给我们打下的生产线基础技术水平可不低……”
高桥：“单厂长，我有个想法，上汽的轻卡分厂，就由我来掏钱建设吧。”
单立兵：“？？啊？”
“啊，我是说，中外合资的上汽轻卡分厂，你们负责中国的部分，我负责外国的部分。”高桥大石，啊不，丰田英二认真地说。
……
“这什么情况？丰田汽车公司的社长，在你们上汽隐藏了快一年，然后突然摊牌说要把你们给买了？”刘鼐听上汽的汇报，自己也吓了一跳，“我们的外籍专家身份审核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也不是，他的身份就是真的，在日本他们可以办到任何事，包括换证件身份……而且不是要买上汽，他只是说，丰田愿意接受中国的条件，只出技术，中国出资金。但是丰田希望上汽的轻卡分厂一定要和丰田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