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已经进行了81分钟，中国队2：3落后。世界杯预选赛主客场的总比分，是中国队进5球，南斯拉夫队进9球。”
“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
唐华默默关掉了电视。
1962年智利世界杯，预选赛的最后一关，中国队扑了。
唐华觉得这锅首先要扣在世界杯的预选赛赛制上。现在的世界杯没有“某大洲固定多少参赛名额”的硬性规定，亚洲区、非洲区、北美区都只有半个名额，亚洲区决出第一名和欧洲老八打，打赢了才能进决赛圈。
最近一年多近两年时间，中国队进步其实蛮大的，在亚洲区内战连克印度、日本，最后一战对朝鲜，一胜一平过关，进入和欧洲老八的对局。
但是神使鬼差，南斯拉夫队预选赛发挥不佳，成了欧洲老八……
虽然知道过了南斯拉夫这一关，中国队就能入围世界杯决赛圈，可南斯拉夫这一关就是过不去啊。
……
1961年最后一个月，唐华办公室里多了好多铁块。
都是20公斤一个的长条形钢板或者说钢块，这是今年四大特钢企业研发的高屈服强度低合金钢材。
在对比测试中，经过钢材+焊接制程+填料+对接工艺的综合考虑，武钢特钢厂的gtw558钢险胜富拉尔基特钢长的gtf680，拿下了国产核潜艇、下一代常规潜艇耐压壳钢材的标。
“我们的gtw558，基本金相理论有两个源头，一是苏联的特钢技术，二是卡内基钢铁公司的sts低碳钢技术，在633型耐压壳材料的基础上，调整碳，镍和钼的添加量，试制了几种不同的配方，然后是考察她们的可焊接性和易焊接性……”
武钢特钢厂的马经理对自己厂的gtw558各项性能如数家珍，用于核潜艇的特钢是两年前立项研制的，7个月前进行对比测试，其中焊接性能对比就历时4个月。
“它的屈服强度是558兆帕，这个数值是刚好达标，在四种样品中排第三名，但我们综合的性能要强过其他钢材。”
558兆帕的屈服强度对应英制压强大约是80900psi，也就是说，gtw558对标美国的hy80钢材……
但只是屈服强度这一个数值对标而已，潜艇耐压壳的用材，屈服强度只是几大指标之一。这种钢材能不能焊接？好不好焊接？加工起来困难不？这些指标的重要性不亚于屈服强度。
hy80首次应用在核潜艇上是1958年的“长尾鲨”号，现在“长尾鲨”号已经交付美国海军服役，而且……诶，好像它还有一年多就该失事沉没了？
……但愿这潜艇没事。
“船舶工业局在提出的指标要求里，屈服强度很明确地写了不小于550兆帕即可，你们采用的研究方法是完全正确的，”唐华说，“富拉尔基就在这方面栽了，这可能是富特钢有点过于膨胀。”
马经理：“他们的屈服强度搞得太高，结果下不来台了。”
船舶工业局发布的下一代核潜艇耐压壳用钢标准，武钢特钢是严谨遵守执行，富拉尔基不知怎么回事，搞出的样品是680兆帕的屈服强度，这680兆帕就是hy100的水平，美国也要到冷战后才算掌握，而且hy100钢材的焊接技术在整个90年代都让美国造船厂非常头疼。
富拉尔基的gtf680最后输掉，就是它的加工焊接太难解决了。
其实就算是武钢特钢的gtw558，在冶炼出钢材和焊接材料之后，也编写了厚厚的一本加工手册，今年1月份，武船的20多名焊工就要开始上课，学习怎么焊接gtw558。
上完课之后是实习，焊工实习之后是试造一艘使用gtw558的柴油机潜艇，要是都没问题，核潜艇的艇体耐压壳才开工制造。
唐华：“现在国内的综合技术和工艺水平，550兆帕的钢已经是我们能力的极限了，但是20年后可能未必。20年后，我们核潜艇耐压壳可能也要到650~700兆帕的水平，而且就算到了这个量级的屈服强度，它仍然是可以加工可以焊接的。”
马经理哈哈笑道：“20年后，20年后我都退休五年啦。”
唐华也笑了：“要是这15年你带着武特钢什么都不做，躺着吃老本，那20年后武钢的新领导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富拉尔基，鞍山，包头上海……到时候全都拿出了好货色参加竞标，武钢啥都没，你饭后在厂里散个步，都没人给你推轮椅的。”
……
鞍钢本钢、武钢、包钢、马鞍山、唐山新厂、上钢新厂，外加不炼铁只精炼钢的富拉尔基特钢，国内大型钢铁企业已经完成了集团式的布局。
1961年的钢铁产量依旧是大幅增长，但不太确定今年能不能超过日本的钢铁产量。
日本在二战结束后，国内经济的发展一共坐了两次“火箭”：
第一次是朝鲜战争，日本承接联合国军的军需品订单，有效带动了国内的产
业，制造业迅速恢复而且发展到比二战前还要高的水平。
第二次是越南战争，这次是日本、台湾、韩国一起分享美国的军需品订单，日本借第二个火箭，变成了世界第二大经济体。
现在日本吃到了第一个火箭。……如果日本第二个火箭没吃到呢？
唐华想到这一出，突然觉得越南……打不起来才是最优解。
……
武钢的特钢厂现在发展势头确实很好。核潜艇耐压壳用钢的单子拿下了，除此之外，核潜艇上面还有9种合金钢也归武钢特钢厂生产。
除了核潜艇，武钢还拿下了海南文昌航天发射中心塔架特种钢材的单子，发射塔的特钢不是很贵，但是量特别大，从1961年到1964年要交付型材四万多吨。
核潜艇上的特种钢材可不止武特钢包干的这10种。不算现有可利用的钢材，核潜艇特别订制的全新型号的钢材有21种，还有有色金属零件，比如青铜螺旋桨的材料和加工就不是小事。
基本上，因为核潜艇工程上马，钢铁工业局、有色工业局、化工局、电子信息工业局，以及整个机械工业部的各个机工局全都调动起来了。
唐华到海军核动力办公室，于笑虹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总参情报部整理的海曼·里科弗文集&言论集。
“老于，听说你当上主任之后，每天要读300页书？”唐华问。
“读一般的工业书籍每天300页，但这个，一天看50页就差不多了，”于笑虹说，“这个美国人的文集很有研究的价值。”
唐华：“是啊，这个人在美国海军的位置，和你现在的工作差不多……”
091型核潜艇的设计图纸基本完成，虽然还没开工，但海军核动力办公室已经制作了一艘大尺寸模型，放在进门的地方。
这091，差不多就是091……
全长96米，艇体直径10米，水下排水量5400吨，最高航速26节。
水滴线型和单轴推进方式都在常规试验艇上验证过了，只要反应堆输出功率符合设计，在水下跑26节也没有问题。
“潜艇的水下自持力45天，而且可以全部潜航状态下坚持45天。反应堆堆芯寿命10年，以30年服役期计算，它在退役前只需更换两次核燃料。”
于笑虹对091核潜艇的性能啧啧称赞。
唐华：“我已经让原子能科学研究院探讨改进型反应堆的设计了，基本原则是少许增加堆芯的铀丰度，增加堆芯质量，让堆芯寿命达到15年，这样，改进型核潜艇在退役前只需要更换一次核燃料。”
于笑虹：“那就更厉害了。不过核潜艇的鱼雷，现在还悬而未决，我就对鱼雷这件事放心不下。”
唐华：“鱼-3已经快要进行大深度潜航测试了吧。”
“是的，北部湾试验场已经准备好了，我下周就去海南。”
唐华：“12月底1月初我也在海南。”
……
青海湖曾经是海军的鱼雷测试中心，这是内陆湖泊，鱼雷测试的时候丢了，也不用担心有歪果仁来偷偷捞走。
但是青海湖最大水深才30多米，测试直航的反舰鱼雷可以，具备反潜功能的鱼雷就不行了。
北部湾水深大约200米，北部湾以南的南海水深还会急剧增加，就算潜深1000米的鱼雷也可以在那里测试。
唯一的麻烦就是在射鱼雷的时候得派出几艘护卫舰、猎潜艇在那儿蹲着，把外来船舶驱赶开。
……
太原航天发射中心。
钱学森也预定了去海南视察在建的文昌航天发射中心，但在出发前，还有最后一项工作要完成。
今年6月，长征-3k4捆绑式运载火箭的第一级测试完败，火箭升空后主箭体塌方式解体，助推器飞出去成了“钱学森十字”。
过去半年，钱学森和导弹/运载火箭研究中心都在还原事故原因：从火箭坠落场把零件捡回来，逐个分析，对火箭重新进行力学计算，找出故障原因。
运载火箭的燃料消耗每秒钟是以吨计算的，而火箭发动机推力不变。这就是说火箭越飞，它的加速度越大。
那是不是加速度太大把主箭体拽解体了呢？……如果问题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谁都知道加速度递增的规律，初版箭体的强度就是基于加速度递增的数据来设计的。
找故障原因还要再深入计算四个助推器工作时火箭的震颤、火箭共振频率的变化、助推器喷流的变化，一大堆参数。
1961年9月，事故三个月之后，老钱和任新民终于确定了火箭解体的原因，进入修改设计阶段。
确定了火箭的毛病出在哪儿，研究中心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加强火箭的某一部分结构，而不是傻乎乎地全套加强——如果全套加强，那火箭的运载能力就掉得很厉害了。
修改设计、定型、下发图纸，天津火箭厂按照新图纸重新生产长征-3k4的第一
级。
12月份试射的这一枚长征-3k4第一级模组，外观看上去和六个月前那一枚没什么变化，但内部结构有400多项改进。
“我听说，这种单独的第一级模组，不算是完整的火箭，所以失败了也不计入长征-3k4的成功率计算表里。”在太原航天发射中心的发射塔旁，任新民对钱学森说。
“就算没有这个心理压力，我们也不能再拖延了，”钱学森说，“一次发射失败花了六个月时间找原因，如果我们再失败一次，就又是6个月，唐部长的那一堆稀奇古怪的卫星就全在仓库里干瞪眼。”
任新民：“长征-3号打上去的卫星我觉得功能都很强了，看那气象卫星，现在电视台每天下午都播发10分钟的气象云图……”
钱学森：“现在这些卫星远不如以后我们要发射的卫星，有的卫星的功能强到……唐部长自己都吃惊。”
……
“5，4，3，2，1，点火！”
虽然只是运载火箭的第一级模组，发射的时候还是按运载火箭的全套流程。
长征-3k4带着配重，飞离发射塔，飞离平遥，向西北方向窜去。
钱学森在紧张地看表计时。很快，火箭就飞到了6月份崩溃解体的时间点。但天边那个发光的小点并没有任何异常。
指挥中心收到的遥测站报告，也显示火箭一切正常。
“一级火箭工作正常。”“助推器工作正常。”
“助推器准备脱离！”
“助推器脱离成功！”
“一级火箭准备关机！”
第一级火箭关机后，就没有了。长征-3k4从此进入惯性飞行，飞行两千公里后，再从外太空掉回地球，掉在新疆的落区。
钱学森：“谢谢新疆基地部队的工工作，你们辛苦了。”
“报告指挥部，这不但是一次成功的火箭第一级模组试射，还是一次超大号的导弹试射。”
新疆那边，指挥员的话音传到太原。
“七十多吨的配重，你们把它准确发射到了两千四百公里以外，仪器舱的落点偏差不到2公里。如果这是一颗炸弹，那可就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