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几眼，发现葛莉薇妮的爪子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壳，脚上也有类似的迹象，似乎变成了某种角质。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儿……”葛莉薇妮笑了笑：“夏亚介绍的缄魔古城太远了，我必须回来取些东西……但是这儿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她晃了晃巨大的爪子：“雾霭已经开始侵蚀我的身体了，而且我也很难再出去，说起来，能成为圣树之庭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荣幸了。”
伊薇琳迟疑片刻，对方的话无从辩解，而刚才她又闭着眼，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索性继续前行。
却不料葛莉薇妮忽然凑过来，盯着她的眼睛。
“你在怀疑我是幻象？”
伊薇琳脚步微滞。
“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黑暗精灵娇笑道：“其实在车上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你。夏亚没告诉你么，我可以翻阅他人的记忆，尤其是对方情绪激动的时候……”
“请你让开。”
伊薇琳推开她，不过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自己在对方面前失态的画面。
似乎……自己经常被她触怒。
“就是你想得那样，你在我面前几乎毫无保留……”
葛莉薇妮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这片区域叫做‘预见之谷’，在这里你能看清一切——闭上眼所见的是幻象，是隐藏极深的顾虑，是你不敢直面的内心。可睁开眼所见的，便是对未来的预见。我劝你不要再向前了，你从未正视过自己恐惧的事，一旦它们发生……”
“这不用你管！”
伊薇琳置若罔闻，心里却愈发烦躁。
葛莉薇妮说得没错，她的确畏惧一种未来……
不敢面对，一丁点也不敢想。
没走两步，她忽然站定。
面前，是露榭。
对方还是救她离开安达海姆时那副样子，看起来神色慌张，眼神里满是怯懦和畏惧，但却在拯救自己时充满了勇气……
这不是真的，露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伊薇琳还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就在这时，一截剑尖从她胸口探了出来，露榭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嗫嚅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露榭！”
伊薇琳尖叫一声。
下一秒，露榭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在她身后，夏亚神色如常地拭去剑上的血，仿佛压根没有看见伊薇琳，就这样默默隐藏在耀眼的雾霭中。
伊薇琳愣在原地，脑子里回荡着葛莉薇妮说过的话。
——“睁开眼所见的，便是对未来的预见。”
“你看到了什么？”
葛莉薇妮跟上来，饶有兴趣地问。
伊薇琳扭头看向她：“你又看到了什么？”
葛莉薇妮笑了笑：“我？我看到自己生活在缄魔古城里……夏亚也在那里。他终究会来，即便目的不是我，我们也会相遇～只是那时你没有陪在他身边。”
黑暗精灵直视伊薇琳的双眼。
“其实早在当初，他介绍我去这个地方时，你也猜到这一幕了吧？”
伊薇琳不由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
“怎么，生气了？”葛莉薇妮娇笑道：“我以为你都习惯了，或说接受了这样，他注定不会属于哪个人，可你却完全属于他。现在可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吗？我很好奇。”
有那么一瞬，伊薇琳想转身回去找夏亚，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未来他真的会杀死露榭？
她莫名想起藏尸沼泽那段模糊的记忆，忽然有些意动。
“你是说……闭上眼就能看到过去？”
“是的。”
葛莉薇妮回答道，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你想试试？”
伊薇琳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
刺眼的雾霭立刻消失，在她面前，是无数人交织的幻象……
她仿佛回到了希尔加的冥想空间。
在那里，希尔加经历了与自己类似的遭遇，同样有一名善良的友人来搭救，可她此举却是为了迫害，心怀不轨。
夏亚时不时看向自己，似乎在暗示这个故事与露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点，但是却被她选择性遗忘了。
她拒绝接受一切关于露榭的诽谤，那是她心里最纯洁的一处净土。
然后，幻象消散又再度凝聚。
这次，她回到了啸石峡谷。
这是一段被封锁的记忆，她从未想起过。
在一间密室里，夏亚和暗裔魔偶谈论无数次轮回的过去，自己无法接受那样庞大且难以置信的信息，几乎要崩溃，是魔偶，或说魔偶背后的辛洛斯封锁了这段记忆……
不管她是否接受，两人的对白里都透露出一层信息……
夏亚是对的。
露榭当初的确不是单纯为了救自己。
等睁开眼，伊薇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流泪，如今面颊上一片冰凉。
葛莉薇妮上前替她擦拭泪水，语气温柔道：
“回去找他吧……现在就回去……”
暗精灵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
“你不是葛莉薇妮。而且，我现在依旧闭着眼吧？”
葛莉薇妮的动作忽然停滞，随后身形开始溃散。
仿佛泡沫般，眨眼的功夫就完全消失。
周围刺眼的雾霭也一并散去，重新恢复她初次闭眼时那种安静祥和的景象。
伊薇琳这才真正意义上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刺眼的雾霭，金色使人几乎晕眩。
她的双眼感到一阵刺痛，鲜血从眼角流淌。
第139章 您就是始作俑者！？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个声音问道，来自半空。
伊薇琳抬起头，对方的身影巨大而虚幻，仿佛「悠久之霭」构成了她的身体。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对方和葛莉薇妮有些相似。
她回答道：“暗精灵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这并非与生俱来的天赋，毕竟我们也曾是地面上的精灵。在闭眼前，我为自己施加了「暗影感知」，这样一来便能在黑暗中看清景色，可代价便是再次遭遇强光时眼睛会承受伤害。”
与夏亚呆久了，伊薇琳也会时不时露出这种让人恨不得打死的笑容。
她微笑道：“所以你看，我先前眼睛从未流血，那便是没有睁开眼。因此我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象，而非你所谓的‘未来’。”
“呵呵，聪明的小家伙。”
声音笑道：“我明白了，我的幻象虽然足够真实，但圣树之庭却无法改变最基本的法术规则，啊啊，不错的课题～”
对方轻佻地回答道，随即身形骤缩，凝聚成正常人大小，落到地上。
这么一看，对方和葛莉薇妮还真有些相似——只是脸上的相像。
这大概是英灵吧……
暗精灵想道。
“没错，我是英灵，小家伙。”英灵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伸出手。
“你见过的那个叫葛莉薇妮的小家伙大概是我的旁支血脉，但是太过稀薄。另外我也没撒谎，这里的确叫‘预见之谷’，睁开眼所见的未必就是‘未来’，但也是你心中所想的一幕幕。”
说完，她看了眼伊薇琳，饶有兴趣道：“你刚才似乎利用了我？”
暗精灵摇头：“谈不上利用，我一开始的确被您骗了，但后来我意识到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这才放心。不过我的确要谢谢您，起码看清楚了一些，没以前那么畏惧了。”
英灵知道她指的是目睹露榭被夏亚杀死那一幕，不由得好奇道：“听起来你还是不愿接受？”
伊薇琳摇摇头，赌气似的说道：“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还有，那家伙的目的可没这么纯粹——在这里所见的一切都是心结，假如我接受了那件事，就等于接受了所有，包括那些女人——这怎么可能！”
英灵嗤笑了声。
这分明就是已经与自己和解了却还要死撑着。
她明明已经亲眼见到了最畏惧的结局，关注的重点却偏了……
不去多想，这便是放下了。
英灵叹了口气，拽起伊薇琳的手。
“走吧，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接下来这段路我会送你过去。”
暗精灵忍不住问：“前面、前面还有更强的对手吗？”
“不见得强，但对你来说的确很强。”
“您的意思就是‘我很弱咯’？”
“不是哦，你弱小得可怕，这不是‘很弱’就能形容的。”英灵笑了笑，忽然好奇道：“你这种奇怪的肤色，是卓尔么？”
伊薇琳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对方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变成了英灵，卓尔是暗精灵被放逐以前的称呼了。
“那我们还算有点渊源……”她喃喃道。
伊薇琳不禁好奇，这难道是我的曾曾曾祖母不成？
“哦，忘了自我介绍。”英灵歪着脑袋想了想，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算了，名字忘了，总之他们叫我月桂女帝。”
“月、月桂女帝？”
伊薇琳一度陷入了震惊。
难怪对方说有点渊源……这的确还挺有渊源。
精灵帝国分崩离析之后没多久暗精灵便被放逐了，理由便是在政治斗争中使用违禁品——指那十四顶月桂王冠。
而现在，王冠的始作俑者就站在自己面前……
“听说你们研究诅咒的力量，最后被放逐了对吗？”女帝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伊薇琳忍不住辩驳道：“难道不是因为沾染了您的诅咒吗？”
“你错了，小家伙，王冠上的诅咒是一次性的，只针对那十四个害死了我的孩子的家伙们。”即便成了英灵，女帝也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仇恨：“在那之后，诅咒的力量便会变得温顺，未经激活就不主动释放。你们之所以会被放逐，完全是因为自身的贪婪……人心的贪婪。这可比什么诅咒都来的可怕，深渊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伊薇琳默然不语。
月桂王冠至今都被存放在安达海姆，暗精灵还寄希望于有一天能靠它重返地表。
多么愚蠢……
简直从当初一直愚蠢到了今天！
“倒是你们，现在真的沾染了诅咒。”
女帝打量了她两眼：“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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