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个精灵本来在挣扎，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这时突然镇定下来。
“原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绽放。”他低声回道。
夏亚松开了手，后退半步。
“多有得罪，贾德兰先生。”
贾德兰冷漠地望着夏亚，屋外传来人群的惊呼和整齐、仓促的脚步声。
他板着一张枯瘦的脸，面无表情，指着通往地下室的门。
“去那里。”
“给您添麻烦了。”
夏亚微微欠身，带着暗精灵快步躲藏起来。
卫兵很快冲进来，盘问无果后认真搜查了一番。因为地下室的霉味太重，随行的法师不愿下去，不会「侦测」法术的卫兵自然也不可能找到两个30级以上的盗贼。
待他们离去，贾德兰装作沾染晦气的样子在门外骂了两句“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这才关上了门。
“出来吧。”
贾德兰拉开地窖的门，喊道。
“我们早就出来了。”
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来，如果是个普通人势必被吓得不轻，贾德兰却依旧顶着张扑克脸，只是眼神微微动了动。
玫瑰十字会的人不多，所以但凡遇见了都相对友好。可这种素昧平生的友好也是有限度的，他之所以庇护夏亚一方面是因为这层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忌惮对方。
一个成了通缉犯的人，却还有一个神秘的盟友，即使自己把他供了出去，他的盟友怎么办？他不一定怕麻烦，可他讨厌惹上麻烦。
夏亚道了声感谢，问他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被全城通缉。
贾德兰哼了声，没好气道：“夏亚阁下，你岂止是全城通缉，整个埃尔弗海姆都在通缉你啊！”
夏亚愣了几秒，这才怔怔道：“来自……联合圣国？”
“没错，联合圣国的女武神候选之一，奥琳希露小姐。”
夏亚低声骂了句消音词，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奥琳希露还未停止追捕他是一方面的事，另一方面，是那个区域任务的布置出了问题——这是双向的，既然他能联络各地佣兵协会、鹈鹕之家乃至日炎卫队的军队办事处，那么反过来这些机构也看到了他。
准确说，是看到了强尼·奥森。
而自己又与这个精灵来往密切，这不就一下子被盯上了！
还好他跑得够快，且银角湾与金蝴蝶城之间没有其他城镇，否则他早就被奥瑞凡德抓起来了，说不定得提前用那些辛秘换取脱身的机会。
还有个不幸中的万幸，金蝴蝶泽地的军营在城外，奥瑞凡德的军队恰好驻扎在那，不在城里，否则刚才来抓人的估计就是他了，这位军官可没那么好忽悠……
夏亚松了口气，但很快把目光投向这位裁缝。
“你得帮我们出去，贾德兰先生。”
第40章 贾德兰的阁楼
贾德兰被气笑了。
精灵脸上的肉很少，皮肤仿佛贴在骨头上，随着他怪异的笑声一抽一抽，看着格外诡异。
“怎么帮？”
他嘴上平静地问着，仿佛不带一丝情绪。
但熟悉他的夏亚再明白不过了，这哥们真的生气了。
贾德兰虽然只是个没结婚更没孩子的裁缝，可他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也不会闲得蛋疼加入玫瑰十字会。
他看起来只是个14级的法师，「裁缝」等级高达lv9，俨然一副生活npc的架势。
可实际上，这是个40级的「剥皮者」——一种诡秘教派的行刑者，在过去是杀人犯、刽子手，现在大多数情况下扮演法医的职责，偶尔客串人屠。
他用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把小巧、锋利的剪刀。
只是因为一件小事，他已经很久没再动过手了。
他现在端详夏亚的目光平静无波，实际上已经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把对方裁剪成怎样的规格更方便运输。
“您误会了。”夏亚笑着解释道：“我自己有办法出去，但是需要你的一点点协助……而且，要是真的打起来，我有把握在阁下的剪刀出手前制服你。”
贾德兰表情微滞。他这才想起对方一语叫破了他的教团人士身份，对他有些了解。索性也不装了，抱着胳膊道：
“我允许你们待到天黑，然后从我眼前消失。”
夏亚叹了口气，也不反驳。
“我能从二楼的‘袖珍厨房’里拿点东西吃吗？”
贾德兰瞳孔骤缩，一把小巧、通体黑金色的剪刀瞬间出现在掌心，随着他右手从下方狠狠斜掠上来！在半空竟带起阵破风之声！
夏亚仿佛未卜先知般向后一个趔趄，躲过这一击，然后按住准备出手的伊薇琳。
“别误会，我只是想表明我知道‘那件事’。并且，我会用合适的情报与阁下交易。”
含恨一击落空，贾德兰意识到自己没有制服对方的把握，更遑论对方身旁的盟友。而他又道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也不继续出手，站定，却没多说什么。
“你埋尸体的地方不安全，很快就会被翻出来，然后那个人身份暴露，王庭的人再追查下来……最后还是会落到你头上。”
贾德兰皱了皱眉：“他都碎成那样了，还检查的出来？”
“光靠常规手段自然检查不出来，可日炎王庭的人那颗‘命途水晶’与寻常精灵的不太一样，除了指示生死，它还能辨认尸首……别说是一堆碎尸块，就算是一根头发，也会有所感应。”
贾德兰眼神微动，俨然是信了，他又问：“什么事会把他翻出来？”
“这儿很快就会有大乱子……”夏亚摊手：“至于是什么，我不能说，也与我无关，但总之那件事藏不住的。”
精灵裁缝暗自揣摩了几秒，俨然是听进去了，他也不啰嗦，指了指楼上。
“去楼上休息。你既然对我这么了解，应该明白什么东西是可以碰，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吧？”
夏亚笑了笑，微微欠身，然后拽着一脸雾水的伊薇琳离开。
……
两人来到二楼。
他们从窗户进来时，伊薇琳就瞧见所谓二楼不过是个小阁楼。
但这次认真观看，她才察觉，这里的一切都很小巧——床铺，壁橱，一套做饭用的器皿和锅台，看着仿佛是给小孩子过家家用的，全都比正常尺寸小了1/3.
床铺对着一扇椭圆形的窗户，窗户很深，窗框居然厚木做的，看上去这里本来不该有窗，而是有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凿出来。
从这望出去，抬头便可见满天繁星，隔壁的白砖红瓦恰好挡住了高耸的城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馨。
“这里曾属于一个叫妮雅的小姑娘。”
夏亚低声说，他指了指这间小卧室隔壁铺着干草的地方。
“我们今晚就在那儿对付，这边千万不要碰，否则那家伙会疯的。”
暗精灵瞧着他，那眼神再明显不过。
“好吧，过去，我说给你听。”
两人钻进略显狭窄的隔间，夏亚很熟练地搂住了暗精灵。凹凸有致的身体在他怀里象征性抵抗了一下便不怎么挣扎。
大概是习惯了，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嗅着精灵身体散发出的淡淡味道，夏亚低声讲起了贾德兰的故事。
……
大概四年前一个雨夜，这位枯瘦的裁缝出门倒垃圾时发现隔壁巷子角落有个竹篓，还在瑟瑟发抖，很是奇怪。
他揭起竹篓一看，下面蹲着个惶恐的暗精灵小姑娘。
她遍体鳞伤，浑身湿透，唯独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贾德兰这个人性格孤僻，为人冷漠，也不愿惹麻烦，但他终究不麻木，便回到屋里取了一块滑面的厚毡布和几块面包出来递给对方，没有再管。
接下来一连三天，他每天都会在出门时看上那么一眼，始终一无所获。他以为对方是被治安署的人带走了，又或者自己走了，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某天，他夜里听到自家二楼传来窸窸窣窣声。
贾德兰以为遭了贼，立刻握着剪刀上去。然而他来来回回也找不到人，却找到了那张破毡布。
他觉得很是奇怪，索性在二楼待到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墙上的大窗照进来时，他这才发现那个暗精灵萝莉就躲在墙角。
暗精灵的天赋技能「影遁」，在无光的地方可以完全融入黑暗，每个自然日使用一次，但持续时间却是无限的。她就这么躲在角落，然后战战兢兢地保持了一夜。
贾德兰脸皮抽了抽，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几分钟后端来了蛋糕和牛奶。
此后每天都是如此。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又默契地度过了小半年，贾德兰也慢慢适应了她的存在。
期间，他注意到她每天只是呆在黑暗中什么也不做，索性把在二楼开了个窗，让她能从里面看到外界，同时也安慰自己说这是防止她晚上再躲起来，只要有月光从那儿照进来，她就没法再躲藏。
这些小孩子规模的床、器皿也都是那个时候做的，贾德兰安慰自己说这是为将来自己的孩子准备。
“他都没结婚有个屁的孩子……”
夏亚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伊薇琳也忍俊不禁。
“那后来呢？”
“后来啊……仇家找上门了。”
夏亚收敛起笑意，目光也变得锐利：“贾德兰也没想过，妮雅会是‘奴隶养殖基地’的幼崽。”
第41章 千等分的人渣
从某种程度上讲，精灵的确是个精英教育盛行、且人均精英的族群。
早在他们还是个庞大帝国的时候，精灵的文化、艺术、教育、科技水准就远超其他短命种族，因为他们实在太能活、太能积累了，漫长的寿命可以做许多事。
所以，“奴隶”这种东西，随着社会变迁，早早就被废弃了。
但是，文明之花盛开的地方，代表着秩序和对原始兽性的压制，文明者愈发文明，可变态也就更加变态。
从帝国时代，精灵的变态欲望发泄在附庸种族身上，不过那时被大多数人看着，所以十分节制。但后来帝国崩溃，联合圣国崛起，以信仰的名义发动战争入侵埃尔弗海姆，再加上魔物、小族群报复性入侵的内忧外患，精灵被迫加入联合圣国，与其他诸族融合。
但这种变态的欲望也就更旺盛了。
有需求就有市场，精灵不屑于去做、拉不下脸来做的事，自然有别人来做……于是，由外族主持，精灵默许的“奴隶养殖基地”便应运而生。
这东西很隐蔽，而且只为王庭的权贵服务，后者既是他们的消费者，也是他们的庇护伞，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奥瑞凡德的童年也在那地方度过，只可惜当他试图复仇时，却发现自己在蚍蜉撼树——施暴者某种程度上是他发誓守护的王庭。
妮雅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品相极佳的“幼崽”，被人带到金蝴蝶城献给当地的执政官，可这个过程出了岔子，让她跑掉，然后被贾德兰收留。
货物丢了，繁殖基地的人肯定四处搜寻。妮雅之所以安然度过了半年，是因为这群人想不到她会留在城里，而且刚猎巫不久，城里经不起又一轮大肆搜捕，所以半年后他们才意识到——她要么被人带离了埃尔弗海姆，要么干脆就在城里没离开！
于是，又一轮“猎巫行动”展开。
妮雅本该被找到，可当时负责搜寻事件的头目是个日炎王庭的王子，他还是个炼铜癖，发现走丢的妮雅后便不打算让出去。
于是当时他假装没看到，等待半夜方才孤身一人来成衣坊。
贾德兰当时对这位王子表现出的态度就和白天对夏亚说“怎么帮？”时完全一样，可惜那位王子就没夏亚这么机智了，他还以为自己高贵的身份唬住了对方，洋洋自得地扯着淡，还没说完，就被贾德兰剪断了喉咙。
贾德兰用一晚上时间将王子拆分数千块，装在拳头大小的袋子里，口袋就装了上百个。
他每天带出去一些，有的喂了狗，有的扔在垃圾堆，最后剩下十几袋，都风干了，便趁着某次去城主府邸的机会埋在了对方的花圃里。
夏亚之前所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这位王子。很不幸的是，金蝴蝶城无论如何都要被挖开——它好巧不巧埋在锡兵之围的入口上，下面是一大片氪金遗迹，就算魔能不爆发，这里也少不得一炸。
原本的进程里，那十几袋人渣就是这么被发现的，那个任务叫“人间之屑”，需要城主府的声望才能获取。
在获得这堆渣子后，玩家可以选择交给王庭换取奖励，也可以就地销毁。
但无论哪种，贾德兰都会被王庭的人记恨，等剿除魔物的大军抵达后，他便会被随便找个由头杀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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