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是.....？”
“加餐。”
唐璜拍了拍他买下的奶牛，正在吃草的动物疑惑的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新主人又继续低下头去吃草。
“我注意到学校里有钱人家都会在学校供给的两餐之外，自己额外加餐。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让你们受委屈，伯爵先生给我留了笔钱让我照顾好你们，此刻花在你们身上理所当然。
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摄入的各类食物都要达到我指定的标准，特别是每天两杯牛奶是必不可说的，以及适当的运动，每半个月我都会让我的助手给你们测一次体重身高，记录你们的成长。”
“老师你不是想把我们养成淑女吗？”
“淑女也需要体格的，你们难以想象日后要凭一具柔弱之躯和束胸衣以及裙撑做斗争的苦日子，巴黎的淑女们日常都会练习声乐、舞蹈、骑马甚至是击剑，就是为了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在保持形体的基础上变得强壮。”
“怎么这样啊？”爱米莉满脸委屈的在胸前比划着，“家里人之前从来不让我喝牛奶，说是喝了胸会变大，变得和平民一样丑。我们那里有个德·卡里利诺阿公爵夫人，人们都在背后喊她‘肉’或者‘下流的乳牛’之类的，我才不想要变成那样。”
“我倒觉得丰满的身材很健康，”娜波莉不以为意，“如果贵族们还是坚持着平胸才是美的审美感，那就强迫他们都变成巨 乳控好了。”
唐璜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两个学生的不同，爱米莉的骄傲仅限于自己，她想要引人注目，受人赞扬；而娜波莉的骄傲在于征服，她试图强迫别人和她保持同样的理念，这样的想法在大人里并不罕见，但落到一个十岁小姑娘的身上，几乎可以称之为野心了。
或许，这个来自科西嘉的女孩能给法国掀起一场滔天巨浪。唐璜想。
既然两个学生的思考、理想与立场各不相同，他就有必要在两个人的养成，咳咳，是教育计划上做出细节方向的修改，唐璜盘算着这些事情，和农庄的主人打好招呼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们刚好赶上晚餐时间，鹰嘴豆炖肉的香气从窗口飘出好远。因为打架受到处罚的原因，两个小姑娘暂时没法回到学堂，唐璜只好把她们带在身边，亲自督促她们的功课，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
“老师在写什么？”娜波莉问。
“一封信，寄给德·封丹纳伯爵的信。”
“该不会把我们打架的事.....”
“我没那么无聊，”唐璜摆了摆手，“实际上，我的助手，我的表姐卢克雷齐娅想要写一本小说，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所以在信里希望伯爵先生能成为第一批读者，如果他们感觉不错，我希望他们能在出版上提供帮助。”
两个小姑娘反应不一，娜波莉表情平淡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爱米莉则是诧异。事实上，现在法国的小说家勉强算是受人尊敬的行业，但里面人们耳熟能详的人物都是男性，甚至罕有贵族，人们通常认为贵族与女性写小说是有失身份名誉的事情。
基于这样的理由，唐璜哪怕写了小说也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发布，毕竟他是维里埃的拉斯蒂涅，他必须保证自己在踏入巴黎时必须是“洁白无瑕”，所以藤乃主动背起来这口锅，成为世人眼里写小说的奇怪女人。
一个十岁的法师学徒接受的不止是魔法领域的教育，通识课也是重要的环节，特别是数学与几何学，前者有利于锤炼人的逻辑能力，后者则在作图上面有着非常重要的应用。
在书房里法术效果带来的明亮环境下，娜波莉做完今天份的数学题，愁眉苦脸对着自己的文法课本不断的矫正自己的发音，因为当今时代的法国的法术咒语标准来自总部位于巴黎的法兰西法师学会，又因为历史传承，让几乎所有的咒语都是巴黎口音，或者说标准口音。
夹带方言同样能让法术效果触发，但因为音调、构词和其他方面的差异，让法术效果并不稳定，娜波莉尝试让她对火焰法则的亲和转变为一个可以操控的次级火球术，结果因为那口科西嘉方言，让她把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
爱米莉刚笑话完自己的同伴，结果自己也吃了苦头，她亲和的同样是元素法则——土，想要运用这份天赋只能选择阵地施法的方式，换而言之，她要在地上构建法阵，以增幅自己对于元素法则的调用，具现具体的物质轮廓，然而这娇生惯养的姑娘自小与数学无缘，家人只让她读些教会书籍，就算她表现出魔法天赋后也没想过培养她的数学能力。、
结果，这姑娘在纸上用圆规玩的不亦乐乎，觉得数学和洋娃娃一样有趣，但遇到简单的三角函数问题和平面几何问题却傻了眼，唐璜没告诉她，从卡瓦列里出版《不可分量几何学》开始，以微积分作为基础的高等数学就已经和魔法理论融合在了一起，在平面几何学之后还有空间几何学，之后会涉及到多维空间与群论，学不会数学，她在法师这条路上是走不远的。
唐璜有意让骄傲的学生品尝失败的苦涩，那种面对难题的无力感与锲而不舍的感觉会成为她们日后宝贵的财富。
他叫来藤乃替他监督学生的学习，自己则回到客厅，坐在酣睡在沙发上的风见幽香对面，开始动笔写他的小说。
第十八章 莫黛斯特·米尼翁（3）
“致德·封丹纳伯爵夫人以及三位德·封丹纳小姐”
这是唐璜写下的第一行文字，这表明他把本书献予了一位贵妇人来获得她的赏识。就如同过去骑士比武大会的胜者会把鲜花献予他最心仪的贵妇人，现代的文人们大抵也有这种情怀。
利益交换方能让友谊维持长久，就比如现在，伯爵那边会在巴黎帮助出版唐璜撰写的小说，而作为回报，唐璜也把此书开篇的荣誉赠予了德·封丹纳伯爵的女眷。当然，为了避免别人认为他追求德·封丹纳伯爵夫人，他还在后面特意加上了三位小姐的名字。
“1729年10月初的一天，公证人西蒙·巴比拉·拉图奈尔先生，挽着他儿子的手臂，由其夫人陪同，从勒阿弗尔上山到安古维尔去。他事务所的首席文书像侍从一样，走在他夫人的身旁。这个文书个子矮小且又驼背，名叫冉·比查。
这四个人当中，至少有两个人是每天晚上都要走这条路的。大路有一处地方，曲折盘旋而上。这种盘山道，意大利人称之为corniches。走到盘旋转弯处，公证人环顾四周，看看是否确实没有人能在他们前面、后面或平台高处听到他讲话。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不高不低的嗓门对儿子说道：“埃克絮佩，我这就给你面授机宜，你一定要灵活机智地按计行事，而不要追问意图何在。如果你已经猜到了，那么，我命令你将它抛入斯提克斯河中。
每一个公证人，或每一个准备从事法律工作的人，对于他人的秘密，胸中都应该有个斯提克斯河。好，你听我说。过一会你首先要向米尼翁夫人和米尼翁小姐、杜梅先生和杜梅夫人请安、问候。还有哥本海姆先生，如果他在‘别墅’的话。然后，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杜梅先生会把你拉到一个角落里去。
在杜梅先生与你说话的整个过程中，你要一直用同情的眼光（今天我允许你这样做）注视着莫黛斯特小姐。我那位可尊敬的朋友要叫你出去散步。过一小时左右，大概九点前后，你要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你要尽量装作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附在杜梅先生耳边说话，声音要轻，可又要让莫黛斯特小姐听见。你就说：‘那个小伙子来啦！’”
这是《莫黛斯特·米尼翁》的开头，唐璜把和藤乃说过的总管夫妇、公证人夫妇为验证莫黛斯特是否被花花公子欺骗产生了恋情而设下的骗局作为开头。
如果仅仅从这一部分来看，其实挺像险恶的大人对天真无辜的少女设下的阴谋，接下来，唐璜会进行环境描写和人物之间误导性的交谈，让读者都以为那位叫莫黛斯特的少女将遭逢大难。
关键在于冉·比查的描写，他的心理活动越是绝望，越是想要告诉莫黛斯特阴谋正在编织却又无法违背雇主命令的痛苦，越能误导读者让他们相信自己的推测。
“唔，这个人物是主角吗？”
藤乃来到客厅，她穿着睡衣，发梢末端沾着水珠脸庞红润。当她靠过来的时候，男人感觉到了湿润火热的气息，以及玫瑰精油的味道。
“不是，比查只是个配角。”他小声问道：“孩子们都睡了吗？”
“嗯，已经道过晚安了，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当藤乃白皙的手碰到男人的大腿根，沿着绷紧的线条向上，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很多次为唐璜提供了这样的帮助，以男人的快乐为快乐。唐璜也的确憋了一段时间，今天又是藤乃的安全日，但是......
他坐直身体，让藤乃看到被衣服与手肘遮掩的他另外一条腿的情况，妖怪小姐正以其为枕头，睡得香甜。
风见幽香是在唐璜大概写了几百字后迷迷糊糊的醒来，她看到了晚上，喝了点水后又来到另一边，也就是唐璜这一边裹着毯子继续睡觉。之所以恋眷在客厅里睡觉，大概是因为冬天让她的活力降低，而客厅又是最暖和的地方吧。
在她睡着之后，拔高她年龄的气质就消散了，她少女般恬淡的睡颜让人生出怜爱的感觉。唐璜轻轻摸了摸她散乱的、鲜绿色头发，再看看藤乃，恍惚间有种一家五口的感觉。
如果、如果这个房间里能把他牵挂的那些人汇聚过来，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他也会觉得异常温暖，壁炉的炉火在他眼里化为憧憬，然后变成了动力。
“别吵到她，我们用纸笔交谈。”
藤乃点点头，她第一个问题是比查这个人物是个什么设定，唐璜想了想写道：“舔狗。”
“？”
“比查是个丑陋的残疾人，他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看不起他，却依然为女神付出一切，包括物色女神莫黛斯特的老公。女性读者虽然不可能喜欢让女主角和矮挫穷结合在一起，但如果那矮挫穷是个忠实的舔狗，她们反而会感动于一个丑陋的小人物里高尚的灵魂。
在她们看来，莫黛斯特赐予比查呼吸同一片空气、隔着三个人聊会天或者让女主角给舔狗起个嘲讽性的外号，就已经回报了舔狗的心意，接下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消费舔狗。”
“也就是说，舔狗不得好死。”
“是的，这是与当今法国通俗小说相反的套路。实际上，这个社会没人喜欢舔狗，我把它们写的越惨越可怜，读者在惊奇之余也会感叹‘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藤乃点点头，舔狗正属于她不擅长应对的男人，唐璜把他们写的惨一点在她看来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她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莫黛斯特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了吗？”
“这是本书的第一个转折点，通过骗局，莫黛斯特的保护者们会发现莫黛斯特没有问题，只是他们想多了。在这里，我会停顿，交代女主角家庭的背景。”
“然后呢？”
“就是本书的第二度转折，那就是莫黛斯特真的有心上人，只不过她在单恋，并且她也明白自己的恋情无法实现，所以即便她的守护者们故意演出她的情人被抓住的谎言，也无法动摇这姑娘分毫。
守护者们放松了警惕，莫黛斯特就有了更多活动的空间。她是看到一个诗人出版的诗集后，爱上了她虚构的、才华横溢的雪莱-碧池·德·卡那利，鼓起勇气给诗人寄了一封信，并意外的收获了回信，从而陷入甜蜜的单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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