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糟糕透的自己
咚咚——咚咚……
袁浩已经连续敲了几次门了。
蜷缩着，没有脸面面对袁浩的我，眼睛一直定定地望着还在惬意整理着猫毛的黑猫，不敢回应他。过了许久之后，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放下了，轻声说道：“喵大人。晚餐我就放在门口了……晚安。”
声音，消失了。
袁浩，走了。
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是苦的，酸的。
喵……
黑猫终于开始有了动静。
它温柔地叫着，踩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向我，俯身舔起我的眼泪。
啊。
我下意识躲开，吓了一跳。
“嗯。你好像恢复了……对不起。他平时不是那样的。他……一直都很好……”我试图温和而平静地说出这些解释和安抚的话来，可说到最后，眼泪却又落下两行。
我赶紧把它擦干。猫咪却出乎意料的乖顺和懂事，轻柔地喵喵喵叫着，蹭到我的怀中，盘着躺了下去，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表情看上去十分随心所欲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它的地盘似的。
啊。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我好饿。
袁浩为我做的饭还放在外面呢。
“不好意思，喵咪。我得出去吃趟饭。因为……呵。”
我随口说着，腾地起身，朝房门走了过去。声音极轻，轻到像是空气。
咔擦……
时而一声重重地巨响之后，房门终于能正常开启了，发出一阵十分惬意的声音。
哎呀。
袁浩居然蹲坐在我房门口那里，双腿规规矩矩地屈曲并拢着，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头也规规矩矩地摆在双手上，双眼也规规矩矩地盯着我的房门。样子像是一尊石头。就在我的房门开启的那一刻，他才从木然中恢复了一丝生气。
“……”
袁浩笑着，想跟我说点什么话，可似乎在看到我转身取餐盘的时候，停止了。然而那双塞满了不知道多少话的眼神已经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今晚的晚餐是一份土豆烧牛肉盖浇饭。可能是想到我不会那么容易跑出来正正常常坐在餐桌上吃饭的缘故吧。
可能是我实在太饿了，才令这份盖浇饭显得如此美味。
“……好吃。”
我模糊地说着。嘴里塞进了满满一口饭菜。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心虚道，越来越讨厌现在的自己。虽然自己一直侧身对着袁浩，但眼神却早已经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着，无法转移。
我的下饭菜。很好吃。
袁浩的表情有三分的木讷，三分的担忧，三分的欢喜，还有一分，我读不出来。
他只知道站在那里，从始至终，不向我靠近一步，我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说那么重的话。可是，他好像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刚才被黑猫全数捕捉下来的老鼠已经不见了。大厅里面的垃圾桶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全部都是袁浩收拾的？
他是害怕老鼠的。
喵……
黑猫的叫声再一次打破了我的沉思。
它好像一开始就一旁坐观，就喜欢选在最适合的时机出现似的。
看着一步步闲适走近的黑猫，我突然蹲了下去，关心问道：“猫咪，你也饿了吗？要不要吃？”
这话才刚说完，黑猫都还没有给我回应，袁浩忽地就抬起腿，跟踢球似的，一脚把黑猫踢开！
喵！
黑猫再次惨叫一声，狠狠地撞在墙壁上，然后重重地摔了下来。
会不会死啊？
我大吃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餐盘，想去确认一番。
这次，袁浩没有给我机会，而是直接断言道：“它是恶灵！不要管它！会招来祸端的！”
“怎么可能？你看它，它有影子的。只有你才没有！还随随便便怀疑别人。”我紧张地说着，分不清是在解释，还是在埋怨，心里一直想着那只黑猫是不是被袁浩踢死了。
袁浩却不松懈半分，强硬道：“喵大人，你清醒一些，不要总是相信来路不明的东西。它们会伤害你的！”
伤害我？有谁比你还能……
我不服道：“除了你，还要谁会伤害我？”
不。
尽管我这样渴望着，希望袁浩会再接我一句话，好让我能更好地更详细地更理智地解释给他听。可他却没有，只是忽然松开我的手，平静说道：“……喵大人，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你不用……”
我很生气。为甚要这么说？难道我不能处理吗？
“说什么屁话！就算是又怎样？凭什么你就能随随便便往家里带东西，随随便便跟什么东西出去。我就不能选择？它就是一直普普通通的猫而已！”我大叫着和袁浩拉扯着，却不小心撞向了摆放好的餐盘。
哐当……
餐盘应声而碎，摔了个稀巴烂，再也不能合起来了。
“喵大人，你……”
“我没事！受够了！我又不是非你不可！你这个暴力狂，花心大萝卜！流氓！你以为我没有看见吗？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你要想走，就走好了。不要在我背后偷偷摸摸。有本事正大光明啊！堂堂正正地做啊！不要把什么都赖在我的头上！我讨厌你！你根本保护不了我！你要是不想保护我，就不要……我讨厌你！我讨厌我自己！”我生气地乱喊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很显然，袁浩也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天啊。我是多能让自己尴尬？
这不关袁浩的事情。噢，不。为什么都要在我背后偷偷摸摸的？
我几近崩溃，连呼吸都变得紊乱不堪，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好让我钻进去。
视野中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袁浩，终于还是慢慢走向了我，眼神慢慢地从我的手上，转移到脸颊，再到眼神。
不，别看我。
在袁浩要扶住我的那一刻，我奋力地推开他。
“喵大人，你的手受伤了，让我看一下。”袁浩担心地劝说着。而我早已经像是一只可怜无比的刺猬，竖起了自己的刺，疯狂地刺向别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就算是伤到自己，也舍不得停下来。
不，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我是这样令人讨厌。
黑猫，对了。黑猫！
我疯狂地冲向那只黑猫，快速抱起它，心虚道：“我就要养它，就要养它，怎样？”
这不是威胁，是宣战，是一道壁垒，一道脆弱得一戳就会碎，透明得能把堡垒内破败残骸看得一清二楚。
啊，我是这样的可怜。
袁浩对黑猫的抵触之情一丝不减，可对于我，他也是不减半分。
他开始试图平静解释：“喵大人。听我的，好吗？它真的是恶灵。会伤害你的。好吗？它是阴灵，已经是死物，而喵大人，你还活着……”
“不！它不是恶灵，它是活的！跟我一样！不是死的！我能接触到的，看见的都不是死的！都跟我一样是有血有肉，都是活的！根本不是殊途！跟我一样！”我突然大声反驳着，好像是被触发的某个爆炸点，愤怒、惶恐等诸多不安定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它不是死的，跟我一样都是活的！
我双手合抱着那只黑猫，生怕如果抱得太紧，它会真的死，抱得太松，它会被谁抢走。
不，我不要。
所有的感情，保持淡淡的就有，不要过深，不要过浅。太深了，大家都会看见彼此，久了，会爱，会恨。浅了，一日不见，不，一时不见，哪怕分开一秒，都会彼此忘记掉的。
我不要。淡淡的就好，就这样保持着距离。不要太近，不要太远。如果太近了，我就把他推开，如果太远了，我就把他拉回来。
天啊。
好痛苦，好难受。
袁浩。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希望他不要再向我走过来了，我也不要再向他多走出一步了。
可是。
噔噔……
噔噔——噔噔……
袁浩还在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靠近，不停跟我解释着，声音好低，声音好温柔。我不要这么温柔。
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
近了，你就会把我推开吗？天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再次宣战：“我已经决定了。你难道不听我的吗？我就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我吗？”
“不。我不答应。”袁浩严肃说道，试图抢走我怀中的黑猫。
黑猫才刚刚有了一点反应，看来还没有死，还说着。不过如果真的被袁浩取走的话，它一定会死的。不死也会被驱逐的。
我躲避着袁浩，嗅着他如同空气一样的味道，感受着隔着薄薄一层空气之后，他身上不停散发出来的冷气。偶尔的碰触，更令人觉得他浑身的冰冷。就算经过这么大，这么长时间的运动，他的身体都没有像正常人一样，会提升哪怕一摄氏度的温度。
不要。黑猫不是幽灵，不是死的东西，它是活的，有血有肉的。我所有接触，所有能看见的，都是活的啊，都是活的啊。他是活的，跟我一样！
我一定是疯了！天啊！我这一整天都在想着什么？
今天的我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