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心事的人来说,或许安静的陪伴也是一种抚慰方式吧。
两人坐在医院园区里公园的长椅上,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巧克力,若是在平时,这种天气跟程泽允坐在一起沐浴清晨,应该是温暖柔软且安逸的。
但现在,即便是远离住院大楼几十米远的地方,她似乎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医药用水的味道,心里的重担难以卸下。
鹿呦:“以后都不想来医院这个地方了。”
程泽允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你不该来的。”她看着程泽允俊秀的侧脸最近多了几分凌峻,眉心也不似往日舒展,像氤氲着散不开的云,她觉得自己把一个本来阳光慡朗的大男孩弄成这样,真是不该。
“我庆幸自己来了。”不然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他怎么忍心。
鹿呦也不坚持这个话题,枕在他肩膀的脑袋动了动,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慢慢有了倾诉的欲望。
程泽允安静地倾听着,只偶尔的回一句给予回应,表示自己正在认真聆听。
“我小时候经常觉得这个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这个家,早点离开最好。等真的长大了,我也有很多的钱了,却舍不得了。”
“我原来以为我是舍不得我妈,想着有个远方的家总比孑然一身要好。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舍不得我爸。”
“如果爸爸走了,这个家还能算家吗……”
阳光渐渐铺满大地,花坛里幽幽散发着花香,鸟雀在枝头唱歌……女孩说话的声音不再,与之jiāo换的,是倦急极思睡下的平缓呼吸声。
两天没好好睡觉的女孩,终于抵挡不住睡了个浅觉。
男孩一动不动,表情温柔,唯恐把她惊醒。
如此,消弭了清晨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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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病房,陈彩卿让鹿呦陪她出去买一些日用品。
程泽允便成了唯一守在病房里的人。
不知该说是碰巧还是预谋已久,鹿其光突然醒了。
而且好像jīng神不错。
程泽允想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鹿其光稍显浑浊的目光在发现屋里只有两个人后,直直地向程泽允看来。
程泽允起身想叫护士。
鹿其光却把他叫住,“别叫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情况。”看到程泽允停了动作,他说,“可以聊聊吗?”
这两天他基本都在昏睡中,但偶尔醒来片刻,也从妻子口中得知这位是女儿的男朋友了。
作为一位父亲,他从前没尽到责任,现在却想摆出长辈的谱子来,他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
可是这谱,他必须摆,能为女儿撑腰的机会,或许就只有这次了。
“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够真心对呦呦。”大概是jīng神好了,他说话不似前几次醒来时的无力,表情严肃,语气中还显出了以前的一点劲道来,“别伤害她,一直对她好,这就是我作为父亲对你最大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程泽允抿唇,棱角坚毅:“我一定会的。”
看到他表情,鹿其光表情稍稍柔和了点。
“自从……她弟弟去世后,我两关系一直不好,她没能从我这里感受到什么爱,如果,如果可以,你帮我好好补偿她吧。”说到最后,他眼角竟然起了泪光。
这几天病痛折磨下都不曾喊过痛累的老人,这一刻的脆弱却更加让人动容。
程泽允更加珍重地点头。
“家里一家之主不在了,以后她们两母女,就拜托你了。”他翻起手掌用手指在程泽允手上点了点,他没力气像前辈那样拍着他的手掌嘱咐他,只能这样做做表面上的仪式。
瞧见程泽允年轻稚嫩的脸,鹿其光思索片刻,又道:“你别太有压力,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呦呦她,我知道她一个人也会肩负起这个责任的,她性格要qiáng,不认输,像我。”他直视程泽允的眼眸,“我就是希望最难过的开端,你能陪她一起度过。”
程泽允知道他是对自己跟鹿呦能不能走到最后没有十足的信心,便退而求其次只求他能陪她度过最难熬的时候。
程泽允翻手握住鹿其光的手,坚定的回视他的目光。
“伯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的,不是暂时,是一直,她们以后就是我的家人。”
听见他的承诺,鹿其光眉眼舒展开来,本来被病痛折磨依然现着凌厉的脸上,此刻只剩慈祥和安心。
那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他们都明白。
罢了,鹿呦这一辈子他就没插过手多少事,如今要走了,他就是想插手也插手不了了,只希望她遇到的这个男孩是个好的。
他又看了看程泽允,带着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