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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晋烬 > 第二十八章:匹夫之怒

“二、四团红军大部分吃鸦片,打仗要发饷,二十五纵队是大部分老弱与流氓吃鸦片烟的,于都游击队多半是由收编土匪成立的,有三分之二是三点会份子,信仰大哥,三点会的大哥才能指挥作战和解决内部问题,时常向大哥要把打反动派的胜利分红发用钱”4

——《黎日晖关于赣南工作的综合报告》

——

祁、审、薄三氏乌桓亲族,在公审之后被义军处死了近五百人,大部分人都被认定有“罪”,只有少数风评较好的人被解放的牧工用盾牌保了下来,留了一条性命和随身财物,但全坞的牛马羊犬,存粮兵刃基本被康朱皮清洗一空。

至此,上谷内附晋室的乌桓豪强遭到毁灭性打击,再也难以起势了。

号称“天下名骑”的上谷乌桓兵覆灭后,不仅一些还留在上谷、广宁,原本避战不出的官军都闻讯弃营溃走,路上哪怕见小股义军旗帜也逃亡,不敢发一矢,交一兵。中原豪强也都被震慑,消息传到侯家时,侯氏父子俱大吃一惊。1

“乌桓人不是胡人一种么?他们和康胡儿同文同种,都是胡儿,怎么康胡儿一下就都杀了,不怕塞外那些乌桓人来报复,也不怕手下那些乌桓兵离心?”3

侯浚十分不解,他被康朱皮的铁拳镇胡豪给震惊了:“杀酋帅,放牧工,诛豪杰,释奴婢,分牛羊于贫贱氓首,以得死士,这不是饮鸩止渴么,能顶什么用?长此以往,哪个豪强还与他同心?我听人说,那康胡儿到处鼓吹什么人无高下贵贱,他要等贵贱均贫富,我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这么做,真是越来越疯!唉,阿爷,别的都不怕,就怕家里的奴材儿晓得康胡儿所为之后起了什么歪心思,学那文家诸奴婢啊!”1

“这你不懂,康胡儿他那还是使愚弄黔首的手段,人啊,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康胡儿嘴上巧言令色说为了黔首,背地里还不是与那寇家,还有一道来的并州李家豪强结亲,哪可能真的信黔首有什么气力!诛豪杰,分家产,无非是施点小恩小惠,让一堆愚夫为他赴死而已,有何奇怪的?”2

侯浚的父亲,老家主侯平捏着一张清单,上面写着康朱皮按例送给盟友的部分战利品,全是抄自几处乌桓豪帅家中,他虽嘴上逞强,安抚儿子让他不要震惊慌乱,自个的面色却依旧十分难看:

“闹吧,闹吧,等到陈贼这事定了,我还是豪右,他们还是奴材,至于康朱皮,一介杂胡而已,还好没把你妹妹嫁他!只会靠些愚民黔首,魍魉臭肉来打打杀杀的人,绝成不了事!只不过事到如今”

思考片刻,侯平咬着牙,接着说道:“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也没错,康胡儿势如烈火,保不齐有下仆会动歪心思,的确要防一防家贼了!去,以我的名义,给那些奴材儿支些春衣、粮米、鞋袜,看看奴才厮养还缺什么吃穿,都给点,勿要节省!康胡儿能收买人心,我为何不能?只要保全家门太平即可啊!嗯,再把细软收拾一下,你去喊你五弟、七弟、还有侄儿来,我要交代他们重要事宜!”3

侯浚瞪大了眼睛,连忙伏地急呼:“阿爷啊,何必说这丧气话?阿爷,勿要惊扰,有儿带百名家养游侠儿在,哪个奴材敢造次?就算康胡儿亲来鼓噪,儿也敢提三尺剑,于乱军从中刺杀康胡儿,以谢上谷群豪右!”

“休要瞎闹,说甚大话,让别人听见!”侯平赶紧把儿子从地上拉起来:“若非陈贼不讲规矩,肆意妄为,我都不准备看上谷变成今天这样,让些不知来路的人在此瞎闹,唉,也不知你大兄现在于燕王处如何了?”

上谷豪右各怀心思,康朱皮则还忙于手头的要紧事,官军虽然溃散败亡,再也形不成有组织的威胁,但剩下的乱军、溃卒、山贼、马匪却还在大举活动,不少人公然打着义军的旗号行屑,极度影响了控制区的稳定。2

上谷郡义军多,情况稍好,隔壁广宁郡则情况极坏,许多贫寒之人,见乱兵盗匪横行,十分惶恐,却牵挂刚刚开始的农事,既不能逃,也无处避,一连惊慌了数日,白天不敢回家生火造饭,怕引来盗匪乱兵,只得吃腰间挂的干粮,晚上更不敢解衣歇卧,只得枕着干粮,睡在荒郊野地,时刻警惕风声,听到一点动静就望风而逃,非常辛苦,不少老弱妇孺都挺不住了。

没办法,刚打完乌桓人的康朱皮只得分出几队骑兵,尽力剿灭驱赶控制区内的乱军乱贼,重建基本秩序,还为了避免走了狼来了虎的军纪问题而调去许多军纪较好的亲兵队压底,弄得马不卸鞍,人不解甲。

康朱皮的手下又不是铁人,绝不能战帅享清福,小卒夜不眠,一来二去,每日机动部队奔波几个时辰到处拍苍蝇,捉蚊子式的剿匪,回来康朱皮还要悉心安抚,用打土豪得的财利与“精神奖章”符箓来砥砺士卒,以免大家有“打完官军打土豪,打完土豪打匪军,何时打完能进城”的怨言。

经过好一番折腾,当身心俱疲的康朱皮看到摆在几案上的“张大目”、“燕髡首”、“王赤狼”三人的首级时,算是终于明白《孙子兵法》里的“爱民,可烦也”是啥意思了。

但清理乱军并非没有收获,不算缴获和锻炼了队伍的利处,仅仅秩序稳定后,义军的风评提升,就为义军又招揽不少贫民,规模进一步壮大,在因战乱而进一步荒废的田野上,重新恢复春耕的百姓又开始传唱《鸱鸮歌》与《四季篇》了。

再是上谷、广宁两郡百姓的自信心高涨,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在到处嚷嚷:

“上谷要变天了!”

“真人降世了!康战帅把官军给打败了,轮到我们杀他们了!”

“家里没粮了,赶紧去抢啊!”

“上谷之变”的始作俑者张家成为了第一个覆灭者,康朱皮还没来得及去亲自收拾他,三个眉眼上有铜烙印的家奴便趁着张家男丁在洋河大战中损失惨重的关头,找个机会打开了大门,附近的义军、道民还有许多扛着镰刀、斧头、锄头的佃户就一拥而入,将张家上下满门都捉了起来。1

说来可笑,打开大门的人是张氏的奴婢,带着义军第一个冲进去的却不是别人,正是张家的远亲庶流,任务失败的刺客张朔。

之前,张朔和张韦一道被张鹭派来刺杀康朱皮,算是正式点燃了康朱皮“叛乱”的导火索。他因为一度表情过度,用力过猛,康朱皮都起了张朔才是荆轲,张韦是秦舞阳的念头,让他结结实实吃了几天单间俘虏餐。

虽张朔不停地向负责问询的方光与文煜解释,他只是当时害怕康朱皮把他挂墙而已,但康朱皮还是不放心,却找不到真凭实据。毕竟张鹭已死,陈非跑路,被俘的皮初又未经手刺客一事,其他张家俘虏的口供杂乱,就难以分辨事件本来真相了。

最后康朱皮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疑罪不杀”的态度,又考虑张朔毕竟有“自首立功情节”,便不杀他,也不让他多吃朱皮坞的储备粮,送了些礼物,打发他走了。

结果张朔却“后怕”,不仅看到上谷被康朱皮几乎掀了个底朝天,那几天还被一脸阴恻恻的文煜旁敲侧击了一番,离开朱皮坞后立刻投奔了天师道义军,仗着有些气力,还做了给小头目,带着一堆穷乡亲跑回来攻打本家。1

打下张家坞,抓了一大堆人,怎么处理就成了大麻烦。便有人提起朔,他们耳闻康朱皮对付乌桓豪右时,用的是一个叫做“公审”的法子,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细节,但康神仙搞得东西,“学一学总是没有坏处”。

那就搞个公审吧!怎么搞呢,有人建议去问问康帅,有人却等不及,几个参与过围攻乌桓诸坞壁的天师道民说,好像康朱皮搞得公审就是说坏人干了啥坏事,然后就大家一起把坏人杀了。

那简单的很嘛!攻进张氏坞的队伍里还有几个前山匪,懂得山里的规矩,杀人简单,杀人痛快,杀人也是有很多方法的,公审就变成了怎么杀张家人的大会。

把豪强用绳子拖在马后,活活拖死,围观者叫嚷:“让你们跑马,踩俺们的田,跑个够!”2

把坞主的两腿用绳子绑上,然后用两只牛栓一双腿,把牛分向相反的方向拼命地赶,把人的手足慢慢地扯断,让其在痛苦中死去,同时骂着:“用你家的牛,就要那么多租子,说是怕累着你张家的牛,却饿的咱没饭吃!那么爱惜牛,就被牛拖死吧!”1

把豪右用绳子吊在飞楼上,让他能“欣赏”自家的田地,“不是要地么,望个够,望够了就下黄泉去吧!”,吊足了一个时辰后,再把绳子砍断,让豪右们在惨叫中摔得粉身碎骨。1

再到后面,百姓就觉得这样杀人太慢了,特别是那些从外乡赶来急着捡货的百姓就提议,说一个一个杀,得弄到什么时候去,啥时候分家产啊?大家都等不及了!群情胸袭之下,索性便先把老弱妇孺吊起来,逼问出家里埋金银细软的地方,挖出财宝后,再用棍棒锄头把活活打死,连罪名也不给了,就说“张家人,你们家都该死,该杀!”2

公审持续了半日,整个张家坞的张氏宗亲,无论老幼亲疏,除了带路的那几家外,都被杀了个干净,闺女和媳妇也尽数分掉了。2

有些道民还嫌不过瘾,就把张家拜的各路神像也拖出来公审,在一片血泊中将土偶们先砍了头,再砸个稀巴烂,算是为一切划上了句号。3

上谷、广宁的淫祀崇拜成了第二个覆灭者,代王祠、温泉庙、大山神祠、次仲先翁堂等本地巫神的庙宇都被激愤的道民完全摧毁,无论是祠堂石阙,还是土偶木雕,都尽数砸毁烧掉,巫师的占卜器具,龟壳符纸之类也被一并砸掉,或者倒进洋河、桑干河里,永不见天日。3

女巫男觋们早早就跑路,改头换面,也就一些腿脚不便,内心顽固的老人走不掉,很快就被徒弟们带着道民闯进来杀掉了,私藏的钱财皆被挖出来分掉。1

义军活动区的“破山伐庙”运动如火如荼,大有烧尽一切旧遗存的劲头,连几个与上谷侯氏关系不错的老巫都没有幸免,这无疑让侯家与寇氏的关系产生了新的裂痕。1

一片烈火燎原之势中,康朱皮还想起广宁郡还有舜庙和涿鹿之战的遗址,黄帝文化亦很兴盛,生怕那些狂热的道民不认字,烧到兴头上连黄帝祠和舜庙也要捣毁,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因此他还准备了一队骑兵,带着自己的口信和家旗,准备赶去宣布黄帝与舜都是中夏的圣贤,他们的遗迹要保留下来,绝不能损毁,不过事情倒不如康朱皮想的那么严重。

黄帝他老人家早就是天师道教收编的神灵,“黄老术”的“黄”便是黄帝,“生而能言,役使百灵,涉王屋而受丹经适东岱而奉中黄,入金谷而咨老子,论道养则咨玄素二女”的黄帝能遵奉中黄太乙神,向玄女老子咨询,最终“穷尽道真”,当然是天师道的重点尊崇对象了,三代之治时几位圣王则是元光道里的圣贤人物。1

没等康朱皮的骑兵到,已经收了不少道民打砸得来贡品的寇静之就抢先一步,派人把黄帝祠保护了起来,并把有些不明真相的愤怒义民劝返,而一些元光道的成员也自行保护了舜庙。

当然,黄帝祠和舜庙可以不砸,文物不能摧毁,负责管理黄帝祠与舜庙的巫师们则要甄别使用,好人就拖家带口地被康朱皮指定“请”入军中,民愤极大又完全只会装神弄鬼,连心理学都弄不好的人就直接被拖出去杀头,积攒的香火钱就被尽数没收,补贴民用。

第三个倒霉蛋,终于轮到了风雨飘摇的城市,在守军和野战部队已经尽数覆灭,能动员的“民壮义勇”又心向义军的情况下,上谷、广宁二郡五县,都是已经剥去了蛋壳,只等义军们去吃了。

这次康朱皮总算抽出人力,抢先攻入了沮阳、下洛,以及扼守官军来援路线的居庸,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战斗,县吏和百姓都抢先为康朱皮打开了大门,帮助康朱皮夺城成功,但他没有多余的兵马,只能控制沮阳、下洛和居庸,还要尽快恢复三座县城的正常秩序,不能自己人搞乱自己人,再远一点的县暂时爱莫能助了。

潘县有个义军头领高丹,原本是渤海高氏的家养商人,跟着一支队伍去上谷卖粮购土,还未抵达就发生了康朱皮起义一事,二郡官军迅速溃败,商队在潘县城中惶惶不可终日。眼见局面不断加速,不甘只做一辈子小商人的高丹便起了心思,暗中勾结游侠、浮萌、投附义军的县吏,揭杆而起,自劫自粮以聚兵马,攻杀县令县尉,自称平晋将军,稳坐一县;而涿鹿县则被天师道盟友广宁王氏占领。在他们这帮毫无治理城市经验的人管控下,混乱的局面可能还要持续几日。9

在这些地区,与前所未有的亢奋交织在一起,让暴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久受压迫的下层百姓尽最大的努力去破坏朝廷、豪强与一切上等人的象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们不知受了几辈子的怨气。

经史子集,认不出来,烧!

纳税户籍,深恶痛绝,烧!烧了就不用交税了!

金银财宝,拿!

绫罗绸缎,抢!

漆瓷玉石,搬!

驿站里的马,官署后院养的猪,种的菜,牵走!宰了!拔了!

屏风几案床铺门板铺首,搬不走就砸了,砸完再搬回家当柴火,垒猪圈!

太守长吏恶毒,疍吏下乡逼粮征徭,都是一窝坏种,都不能留!男的杀,小孩杀,老人杀,女人留给光棍做老婆!1

平常有仇之人,现在就说是脏官污吏的帮凶,趁机报仇报怨!轻则要一笔“义民费”,重则或吊将起来不沾地,或用石磨棒碾肚子,逼问一切藏钱藏粮的地方,然后再视心情好坏,选择打死与否。

贫农困牧举着火把,拿起各类农具改装的武器,亢奋地冲进县城,冲向一切还没有“倡义”的地方,有战斗力的乱军基本被康战帅清除了,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了!

要喝酒,要吃肉,要穿绢帛,要去太守、县令的位置上坐一坐,搂着当官的大小老婆女儿好好乐呵一下,当官的怎么做,百姓们也要试试!

嘿,有酒有肉有女人,这不就是康神仙说的好日子么。

大官大姓杀我们那么久,今天我们穷子也杀他们,一样!一样!

杀!杀!杀!

至于剩下的豪强大户,除了早入义军的寇、王、侯等几家,剩下反应快的也干脆组织部曲,加入了狂欢,去抢掠那些动作慢一点的大户。2

豪绅的部曲一样头裹黄巾,有的还学康朱皮亲兵最近的流行风——裹红巾,与新附义军、亢奋百姓一起高呼“太平世降”、“元光流溢”的口号,到处打砸烧掠。有心机的人还想方设法去烧毁那些官田公田的档案,为将来土地兼并提供便利。

有些义军小头目,乃至割据一县的高丹还非常识相,专门托人把缴获的各色战利品,譬如金银衣帛,牛羊妇人都送来鸡鸣山坞一部分,作为效忠康朱皮的礼物。1

尽管侯、寇两家还没选出义军领袖,到处也都是在乱杀乱闹的天师道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最有纪律,战力最强,到处击溃官军和反义土豪的人是谁?康胡儿啊,不挂靠他来求个短期太平,能行么?

康朱皮自然笑纳礼物,然后留使者们吃饭,观看鸡鸣山坞寨的防御之严密,军容之严整,还有被缴获的官军旗号印信,告诉他们跟着干,准没错!

到了最后,康朱皮特别叫住高丹的使者,说道:“告诉高将军,我要档案,户籍、士籍、税册,就是一切写着字的东西我都要,拿真金白银换,除此之外,我也会用武器和粮食来换俘虏,特别是手艺人,千万别杀,送我这儿来!”4

兴高采烈,满面春风,衣着半是平民的朴素装束,半裹着不知从哪抢来的锦绣衣帛的使者拿着康朱皮的犒劳礼物,拍着胸脯说一定把要求带到高丹那儿。

使者离开后,李始之满脸愁云地对康朱皮说:“姊夫,潘县、涿鹿完全乱了。”

“我知道。”

“姊夫,咱们赶紧派兵马去接管吧!那些人那些人闹得太不像话了!”

“三郎,如果我让你去管潘县,治涿鹿,你会怎么办?咱们要什么,如何避免百姓乱抢乱杀,现在这么乱,你要怎么维持秩序。”

望着神情严肃的康朱皮,李始之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想了会才迟疑地说道:

“先杀一批乱贼,然后一切一切照旧?”

“怎么照旧,县令照常办公,县吏继续巡逻,一切不变?还是你做县令?如果那里有寇家、侯家的人在抢劫,你准备怎么管控他们,罚,杀,还是不管?如果引发内讧了,你准备怎么处理,有没有想法?”

“我试试。”

说完后,李始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姊夫,我没考虑好,当我没说吧!”

“啧,怎么这点志气都没有?我还真准备让你有机会去个县城,试试稳定局面,失败了就吸取经验再试一次嘛,咱俩年龄加起来都还没到不惑之年,总是会出错,试吧,试吧!实践会告诉我们什么是正确的道路,我先在沮阳实验,看看这战时城市到底怎么个管理法。”

——

问曰:“大圣尝于书中言,浮萌者,野心者,此二类人多则乱大业,应作何解?”

大圣答曰:“浮萌辈虽穷苦,但为私事亦好勇斗狠,为公事则懒散怠惰,只知天下乱有人反便从之,打砸抢烧奸淫,以为快事。至于因何而乱,又如何止乱立业,避免伤及无辜,此辈皆不关心,只图一时爽快。更有甚者,虽知他人穷苦,却以为王侯豪右难敌,只得打些抢些不愿附义的百姓,美其名曰‘肉食者爪牙,该杀’,荒谬至极!须知百姓图个安稳,不愿跟你义军,便须以利理引之,如何能裹挟动刀?所谓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即是此辈。”1

又问:“野心者作何解?”

大圣对曰:“野心者,多饱读诗书,家中有地,郡县有官,手足有力之辈,此等人欲进位而无途,又不愿终为寒门下士,便牵义军之尾,借义军之力,以图一步登天。此辈为门户私计,必自始下注两头,留旋踵之地以自保,只跟胜者而行,绝不立败地,故不可与之同苦难,又难与之共富贵。”

我叹曰:“不用此二辈,专用有仁心,知孝礼,有智勇,无私求者为军,如何?”

大圣斥曰:“后生说的轻巧,创业之初,此二辈必是义军之中坚,汝不愿用此辈,又能用何辈?浮萌非天生浮萌,穷则必饿,饿则易不知义,饿则无力学知,唯知以暴易暴,以私利为上;纵使好百姓,亦是趋利而避害,怀惠而畏威,非以死相迫,便不愿起义,若到了要起义的生死关头,自然只晓得一腔血勇,只晓得一味去杀,贪官污吏坏,便杀贪官,豪右大户坏,便杀豪右,汝不用此辈,何人愿附尔?而那野心者,常以兵马粮草助义军,其身又有管兵理政之能,虽私欲重,汝草创基业,安敢不用?纵使有知仁义礼义信之人,此等人能从地中长出?此等人能天降予你乎?纵使天降,一开始便从汝乎,汝是神仙?”1

又闻大圣叹曰:“百姓之力足以破旧道,因其旧道亦百姓所立,然破而无立,则他地之百姓以图自保,必依附肉食者,野心者以良善恶劣血肉滋养,重夺旧位之日,浮萌铳灰之命不可避也。”1

——无名氏:《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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