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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晋烬 > 第二十九章: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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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战之法,下而衍以,三军之士无所出泄。若此,则可火也”——《孙膑兵法》

天色昏沉,日落西山,山谷中的强风吹的大树枝叶摇摆。康朱皮正倚靠着一株挺拔的苍松,拿出水袋灌了最后几口盐水,累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义军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路上因坠崖损失了三人,才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预订地点。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往下俯瞰,可以宛如凹下去的软马鞍般的谷地,极陡的山坡通往谷底,坡上长满了茂密的松林与桦木,谷地隐约有许多贼人还在砍倒小树,构建营寨,还点燃了一些火把来照明,远远地还能听见些人喊马嘶的声音。

李始之坐在康朱皮旁边,他本想一抵达就突袭敌人,他可受不了这种不知亲人死活的内心煎熬,但身体上的疲劳和“一定要夜间纵火”的康朱皮把他强行拽回了地面上,李始之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在那和康朱皮一样喘着粗气,还用手捂住嘴巴轻声咳嗽。一旁李道之则给三少的水壶里倒入最后一点清水。

出了一身臭汗的李政打开了背后的包裹,开始将各种可燃物慢慢布设起来,其他义军也过来一起帮忙。

“隔十步放一堆,慢慢往山下放。点火的时候先点湮石,湮石烧的慢。咳,然后是油膏,去涂在松树和桦树上。”李政指导着。

“今天风甚大,不知风向如何?”有人问。

“昼吹谷风,夜吹山风。”康朱皮文科生久违的知识储备发挥了作用:“一会我们放火的时候,风会把火往谷地刮,烧郝贼个措手不及。”

“也不一定,谷间风向变幻,热气卷火上山,我们就全完了,你跑得过火头?还是得去抢马。”

李道之忧心忡忡地扶起少郎李始之,让他稍微活动一下热身。体力最好的康矛和匐勒侦察完毕回来,说谷里贼人聚集,不下千余,战马分散栓在几处地方,又听得聊天的贼人说,郝散亲领兵在攻李家堡,已战了整整一个下午,尚未破堡。

“好,阿父阿姊且看我来破贼。”

李始之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接过包裹,将油脂撒在林间的枯木上,又取了浸了油脂的箭在手。义军诸人纷纷点燃了湮石,然后迈开大步往山下贼军营地跑去,冲出百米开外,李始之拿燧石燃了箭头,回身开弓,一矢划出,正中刚才被泼了最多油脂,同时也是最高大的那株松树,树干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火苗升腾,“脂出若珠”的松油和富含油脂的桦树皮几乎是遇火则燃,迅速让火焰升腾成熊熊烈火。大风呼啸而起,未烧尽的松叶便从一株树的树冠飞到另一株,登时又是一片火光,仅仅片刻,刚才义军布置的燃火点居然全部被引燃,三十多颗青松白桦宛如三十株高大的火炬,在大风相助下,将周围一圈圈大树灌木燎烧。空气被灼烧的滚烫,林间的露气水分迅速蒸发殆尽,紧接着更多的植被燃烧起来。

树冠、树干、灌木、杂草,一切的一切都像被祝融与朱雀亲睐一般,烧起来了!

天色已暗,忙碌了一天的贼人抬头,望见山坡上居然一片火光,顿时惊慌失措,有人喊救火,有人扔下工具去牵马,有人立刻朝反向的山坡上跑去。

“起山火了,跑啊,起山火了,起山火了!快去找郝大酋啊!”

康朱皮等义军高举着准备好的贼人旗,“慌慌张张”地从山间跑了出来,胡人出身的义军冲在前面,大喊大叫,满脸的惊恐,他们还故意选了最简单的纯色和杂色旗,让贼人夜晚一时看不出破绽。

火势起,如燎原之势随风直扑谷底,贼兵立刻大乱,相互拥挤,到处乱跑,康朱皮一边朝贼人拴马的地方跑,一边扯开喉咙大喊:“快上山,上对面的山躲火,大伙快跑啊!”

贼营的各种乱象,义军已经无心去管,因为火势似乎有点好过头了。他们只管冲到最近的拴马处,许多贼人老兵正在那里争抢坐骑,相互间拳打脚踢,一些悍贼都已经急得拔出了刀剑。

“杀!”没有废话,李始之冲在最前,有个贼兵刚刚上马,就被李始之赶上一剑削掉了小腿,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抢马和管马的贼人悍贼刚刚各自为战,没料到斜刺里冲出这样一支二话不说就杀人的“友军”来,霎时间被砍倒刺翻十几人,康矛大吼道“不想死的滚开!让老子先骑。”说着将一个人头掷向悍贼们,让他们被骇的愣在原地一小会。

趁悍贼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义军们就抢到了一批马匹,纷纷跳上战马,斩断拴马索,朝李家堡的方向急驰而去。有些略有经验的贼人这才醒悟,纷纷抢马的同时高喊“有奸细,有奸细混入营中了!”

不过没等更多的贼人回味过来,或者辨识出谁是奸细,怒火燎原的势头便已不可阻挡。受两侧山头和山体的影响,林木燃火所产生的热气在凹下的谷内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通风口,炽热的空气喷入谷内,将未清理干净的营中杂草,和对面山坡上的树木加热到一个危险的温度。强风再起,带着这边燃烧的树叶和枯枝飞出几百米,落入另一边尚未着火的树丛中,只听“轰”一声的“炸”响,几十处上百处火点一齐爆发,有人恍惚间看到仿佛有好几条火龙冲入半空,又在树冠上往来逡巡、蠕动、跳跃,将一切染成火焰的橙黄色,那些逃入对面山坡林间的贼兵,霎时间就被大火包围了。

炽热的山风带着绝望的哭叫从背后吹来,义军每一次呼吸都感到胸中燥热。匐勒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大场面”,赶紧给战马加了两鞭,昂头大喊着:

“康渠帅,赤壁和夷陵的大火,也不过如此吧!”

“此腐草之莹光,怎比得上赤壁之皓月!”

康朱皮用膝盖死死夹住马的髻甲,双手紧握缰绳,把马速提到最高,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他的后脑勺已经明显感到热浪袭来,余光已经能看到半个天空都被照成了暗红色,大火腾起烟雾,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烧焦的气味,呛得众义军不住的咳嗽。

“大风,大风!东南风大起!”

李始之不顾烟气呛人,挥舞着拳头,兴奋地呼喊。

上党夏日强劲的东南风配合着火势,一阵一阵地送来热浪,一团团火球在树冠上跳跃前进,呼啸着发出怪声,如发狂的野马般顺风突进狂飙。树下的狂燃烈火形成一堵火墙,推过整个贼人营寨,将帐篷焚尽,箭楼灼倒,将来不及跑的贼人灼成跳着绝望舞蹈的火人,有人跳入营地的水缸内避难,但不一会水面上就冒出沸腾的气泡......

整个山谷都在燃烧。

如果此时有人从天上往下望,就能看到漆黑的山谷中,一条暗红色的火蛇渐渐地身形伸展,盘桓成一把赤红色的扇子,扇子又不断延伸,贪婪地把成片山林纳入扇面,化成一片升腾飞舞的红墨画。不时有火球火星随风扶摇而上,又如火雨般落下,点燃了更多草木。两侧受热不平的山坡上,火焰卷成了赤红和橙黄色的火旋风,把更多的林木卷入其中,逐渐火势变成了焚天的热浪,追逐着义军的马蹄而来。

三十余骑义军急驰,身后跟着不少侥幸抢到战马的贼人,双方在狭窄的山间竞速,任何人都想再快一点,逃离后面噬人的火海。

战斗瞬间爆发,义贼两军边奔驰边用刀剑互刺,落在后面的贼骑射来弓矢,前面的义军则引弓转腰对射,不时有人坠马不起。

康朱皮攥着缰绳,波动的马脊撞击着身下,依然咬牙用膝盖夹着马腹,右手挥舞着百炼清刚。一个贼骑挺剑刺来,康朱皮尽力拨开剑刃,亲卫康矛从斜刺里赶来,左手平举长刀,借着马速,将那贼人骑手划下马去。

漫天火雨飘散而下,不时战马奔驰的前方就有草木新燃,十分危险,还有义军的衣衫沾了火星,情急之下只能用刀鞘拍灭,或者撕开衣物,赤膊在火雨中继续驰骋。

匐勒的发辫都烧起来了,他立刻抽出腰间短刀,割去了所有的辫子,口中嚷叫着“胡天神,别烧了,别烧了!”。

滚烫的空气灼得康朱皮面皮发烫,呼吸困难,每吞吐一口气都感觉五脏六腑在燃烧,额头上大汗淋漓,他只能拿水袋裹住口鼻,猛抽马腹继续前进,片刻不敢耽误。

但义军唯有不顾一切地朝李家堡的方向狂飙突进,这是唯一的生路。

按理说,爆发山火时,跑入火烧过的地方避险是最佳办法。但新火乍起,压根没处绕回去,大家都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避险——李家堡附近的灌木大树为了避免被围攻者利用,早就被砍的一干二净,那里就是唯一的“空地”。

前方的山口出现了贼人设立的营寨,应该是为围攻李家堡设置的。守寨的贼兵看见滔天的火势从后面卷来,有的擅离职守,四处逃散,还有的被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李始之依旧是第一个冲过寨门,把两个来不及避让的贼兵撞进壕沟里,其他的义军紧跟其后,撞开贼兵,冲过贼寨辕门。

眼前豁然开朗,李家堡赫然映入眼中,遍地的尸骸,三座角楼和两座门楼在燃烧,堡墙上架满了或好或毁的飞梯,最精悍的贼兵已经登上了坞壁。城门已被撞开,数十个披着厚重铁甲的贼人正不惜一切地往堡内挤去,李家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在殊死一搏,墙头上甚至出现了健壮妇女和还拿的动刀剑的老人。

“儿郎们,鼓起劲来,冲进去就赢了,呆在外面就要被活活烧死!杀进去,一切珍宝女眷都给儿郎们,我只要生剥了李慨全家的皮!”

弥天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中,一个穿着明晃晃亮铁甲,骑着匹健壮的西域骏马,被几个披甲胡骑护卫的中年贼将站在门洞处发号施令,他身旁一贼高擎着旌旗,火光照耀中,大旗上绣着的金骆驼图样与“郝”字分外明显。

那贼将突然听到身后杀声炸响,蹄声急促,赶忙扭头看去。

只见暗红夜空下,二十多名骑士冲出腾天的烟雾,他们人马遍体都是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脸手皆黝黑如墨,只有双目明澈,刀剑闪亮。仿佛从九幽炼狱冲出的恶鬼,又好像是从《山海经》里飞出的窃脂赤鷩,而或是厌火国的斗士,他们的酣叫声直刺云霄,震耳欲聋:

“郝贼受死!”

——

“上党康朱皮,其目如鸮,状似大猕而白身黄首。其母孕时尝梦鸱鸮入腹,自名窃脂,能御天火,遂产康朱皮。元康时,武乡山火燎原,康朱皮蹈火而行,焰不能入,人以其为《山海经》所云厌火国与窃脂鸮之遗种。”——《搜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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