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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晋烬 > 第七章: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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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为晋守,不能全之,岂苟求生以事贼虏,何面目以视息世间哉”——贾浑

义军刚刚打完战斗,仓促之间又要行军,全凭着羯胡和村民的一股血勇才能保持气势,随着时间流逝,羯胡们的队形上已经乱了许多,队伍中有很多人在大声喧哗聊天,上次停下来休息吃东西的时候,还有人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公然掉队,然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康朱皮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在村里调查统计的时候,不止一个有家小的羯儿看到支禄他们村被杂胡突袭后起了退意,想回家看看村子有没有事,再安顿下妻小,藏匿牲口财物,刚才要不是自家下血本外加煽风点火,这二百多羯胡怕不是能跑的只剩一些光棍汉。

实际上连康朱皮自己都在担心东河沟村被杂胡马贼袭击,尽管他现在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人或家产,只有米薇那个便宜姐姐了。

绝不单单因为米薇长的还算漂亮;也不只因为在一堆习惯不卫生、举止不文明、脑子不清楚的羯胡中间,保持“洁净”,又是从中亚行万里路而来的粟特女“贵人”米薇显得见识广博,鹤立鸡群,更适合交流。

穿越半年以来,康朱皮所有的旧兴趣娱乐乃至生活习惯几乎被残酷的古代条件和胡人社区的烂习惯给毁灭了。唯独和米薇姐日常聊天,一起谈论从河中到并州的风土人情,从洛阳邺城到河西走廊,从中原汉人的现行日常习惯,谈到西域胡人事祆礼佛的精神世界,时不时还能拿前世看纪录片和网络论坛的知识存货出来在这胡姬小姐姐面前显摆一下,以及借机研究学习下便宜小妈传下来的那套“粟特心理学技术”是康朱皮在穿越后的无尽忙碌中最喜欢做的事情。

穿越后康朱皮一直在思考,要在西晋立足,他的长处在何处?是历史预见性,是洞察人心的本事,还是科学知识?康朱皮不得不吐槽,“网络论坛真是容易把人搞得知识破碎化,聊天什么都知道,实际要用的时,没有百度又什么都搞不定。”

因此及时补充新知识很辛苦,但是也很重要,而有漂亮姐姐陪着的过程很快乐,那便足够了。

“她的马术比我好,家里又没什么东西,只要她别犯蠢去保护圣火坛......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赶紧去八角山打垮贼寇才对,这才是解决风险的办法。”

康朱皮还是挺直腰板,面色如常地骑着新获的红马,羯胡有互相攀比武勇的风气,如果有人敢一马当先,那么大规模公开逃跑或掉队就太羞耻了。而且幸亏晋人豪强兵保持了原来的队形与士气,到时候再战,可能更需要豪强兵出力了。

木板还是太不保险了,康盘陀从河里的死尸身上扒了套皮甲,勉强晾干了下,送给康朱皮穿。当然,说是皮甲,也不过是用些切削的很不合格的生牛皮串起来,护住前胸后背而已,穿好了还压迫肩膀,不太舒服。

那匐勒也凑到了排头的位置,带着一身的血污臭味,和康朱皮叽里呱啦地说着,还问康朱皮他今天争先杀敌的壮举,比得上三国的哪位英雄人物?这家伙每次讲故事都来听,还经常插嘴,问些张飞和赵云谁单挑比较厉害的问题,令康朱皮头大。

比得上谁?我看你匐勒被王司徒一个照面就杀了,人家好歹演义里和太史慈走了几招,你才砍了几个人?不是,你好歹起个名字,加个汉姓,别做了无名之辈,现在村里喊声匐勒或者?勒,都至少有十个人要回头,像什么话。

“兵法有说,行军不得喧哗,你看李家的士卒,有像我们这样乱来的么?”康朱皮没好气地说,那匐勒当时就紧闭嘴巴,开始东张西望观察起地形地势来。

太阳西沉,霞光万道,一路以来那连绵不绝、刀削斧劈一般的山峦黄崖在义军眼前地从直入天穹到降如群丘,再往南行就是县城,而往西的岔路会通往一处平坦肥沃的山间盆地,适宜农耕和驰骋,只要穿过这片峡谷就行。

但敌人已经掌控了地利,对面扼守谷口的山垴上杂胡旗帜飘扬,数百贼寇摆好了阵势,三十多杂胡骑兵在阵前的平地上纵情骑乘,耀武扬威,骂着污言秽语,完全不像下午被痛打过的样子。

“敌人左临峭壁,背靠山垴,右有小溪和密林丘陵,完全控制了地利,我军只能拥挤在峡谷里无法展开。”康朱皮、李道之、李始之在阵前看到这一情况,都觉得有些许棘手。

“杂胡贼小败后还能士气不坠,聚起五百多人来抵抗我们,看来并非一般毛贼。”李道之捻了捻胡须,面色严肃。

“让我们打头阵!我要一块块生吃了他们!”支禄已经按捺不住怒火要冲阵,狼皮武士也嚎叫着回应对面的怒骂。

“请康君子率胡儿掠阵,我等中原儿郎先上,第一击便须雷霆之势以打开缺口!”李道之并不同意,带领八十李家豪强兵率先向前突进,其他豪强兵护住两翼,猛击杂胡贼前锋。

数十豪强弩手上前,几波齐射就将阵前的三十杂胡骑射退,随后义军刀盾、长戟齐进,骑兵冲突贼兵两翼。而贼人也据高地固守,射出的弓矢、投矛也对大部分无甲的义军造成了杀伤,双方对射几轮后便很快搅在一起搏斗,虽然李家兵强悍,打的对面的杂胡贼节节后退,但贼人占据地利和人数优势拼命抵抗,一时场面有些胶着。

羯胡武士见状急不可耐,许多狼皮武士和青年勇士脱离大部队向前突击,企图也投入战斗,康朱皮难以制止,只得约束几个熟人亲戚不得随便冲锋。

“小帅,让我上去砍人吧,多分财宝给你!”

外号“香獐”的康乃希却像一只拉不住的斗犬,恨不得骑马冲杀上去,砍落山垴上的大旗,但康朱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在阻拦他,这些杂胡怎么士气如此高昂,抢了东西还不走,硬是要和我们拼命呢?

“噗!”不知从哪飞来一只流矢,正中康乃希的咽喉,殷红的动脉血随着创口喷糊了康朱皮的脸,那个素来以勇名著称的羯胡游侠儿就这样摔下马去。

“敌袭!”康朱皮一时有些发懵,匐勒已经大喊大叫起来,队伍霎时间一片混乱。几块大石从右手边的崖壁上滚落而下,砸在义军队伍中间,惨叫声响成一片;左手边密林中射出更多的羽箭,中箭的义军抱着伤处满地乱滚,大声呼痛,二十几骑杂胡悍匪衔着木棍从埋伏地驰突而出,转瞬间就踏过小溪,先是一波近身箭射倒最外围的义军,然后拔刀冲进队伍大肆砍杀。

最危险的事情还远不至此,一百多的杂胡贼寇出现在西边的道路上,即将对汉豪强兵的侧翼发动进攻,顷刻间义军前后都陷入被夹击的境地!

“有埋伏,败了,败了!”羯胡们惨叫哀嚎惊慌失措的大喊中,这声尤为刺耳,康朱皮已经看到有名的羯胡小帅冯寇觅已经拨马便走,还解下铠甲扔到地上,几张狼皮在地上被人乱踩,也不知道是谁丢弃的。

愤怒,悲哀,康朱皮现在心情极度愤懑。

准备了那么多的说辞,卖光了土地,好不容易拼凑起的队伍,仅仅第二次战斗就要覆灭了,现在怎么办,跑么?小说里穿越者总是要惜命的,抛弃这些不听话的羯儿,或许能钻山里躲出生天来,只要有命总还有机会改变历史的,毕竟我是主角,我懂得后世很多有用的知识,不是么?

胸口又中了二箭,箭矢卡在皮甲上没有侵透,康朱皮仿佛没看见一样,他在队伍里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抽出环首刀,一催坐骑就扑向了冲进队伍里的杂胡悍匪。

“你们逃跑,是要把贼人引回家睡你老婆么?不在这杀光他们,谁都回不去!”

借着马速,康朱皮撞倒两个慌不择路的羯儿,直接靠近一个悍贼,他正追杀的兴起,没想到斜刺里还冲出一人来,没防备间被康朱皮砍中后脊,登时毙命。

来不及割下人头,康朱皮砍下悍贼的发辫抛向空中,继续大嚷大叫,仿佛把胸中的愤怒都喊了出去:“东河沟的勇士,你们这些羊羔崽子,连二十多个贼都怕了么!”

第二个贼冲来,康朱皮拔出胸口二箭先掷,致使两人的马匹没收住而狠狠相撞,康朱皮两脚死死地扣住马蹬,借助支撑点而没被甩下去,对面的杂胡马贼则显然没坐稳而前仆,刀锋偏过了康朱皮的前胸。

一手拽缰绳,一手握住环首刀对准贼人的马头人首猛砍猛斩,用力过度的康朱皮怪叫着砍飞了那贼的半个脑袋,刀口也不可避免地卷刃了。

又扑来一贼,单手拔出米薇的刀,尚未完全出鞘,只来的及割断系手腕的刀绳,就只见面前刀光一闪,只好用旧刀格住,贼人猛地用手腕一翻,直接压住康朱皮的刀,刀刃直逼康朱皮的头部。电光火石之间,康朱皮本能地直接松开蹬扑了过去,把敌人从马上撞倒在地。

两人的刀都滚落在旁,四面都是厮杀声,康朱皮的小腿还被重重踩了下,结果就是一个被绊倒的家伙扑倒在地,压的刚撞的心口发疼,手肘火辣辣疼痛的康朱皮喘不上气来。

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羯胡儿,康朱皮朝那个被自己撞下马的杂胡贼趴着滚将过去,粘了满身的烂泥,然后一把抱住那个刚起身找刀的杂胡贼人,把他掀翻在地,还在他小腿上狠狠地咬了个瓷实。

接着,康朱皮右手抓住那贼的腿不让他爬走,左手用米薇的刀先是一通乱攮,再直接一刀塞进对面的屁股里,当作支撑点爬了起来,被重创的贼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被康朱皮补刀了才消停。

“呵——呵——呵——”康朱皮觉得剧烈的爆发运动后,自己的肺又疼又甜,满身的血污与脏泥又臭又黏,他喘着粗气,提着刀看向四周,一个人过来扶住康朱皮,不是康盘陀这些亲族,而是支禄,支禄的亲族警惕着护卫在康朱皮身边。在稳住阵势后,周曷朱、匐勒父子已经带着亲卫们击溃了突入阵中的杂胡贼,正组织羯胡义军们拿着弓箭隔着溪流和树林里的贼人伏兵对射。那峭壁上也只是爬上去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山贼,刚才推下一些不稳固的大石,现在就是扔些零碎石头,也造成不了太大危害了。

“匐勒,不能和,咳,不能和他们缠斗,这些家伙在拖着我们,得去帮晋人。”重新上马的康朱皮来到匐勒一边,把前方战场指给他看,现在情况十分焦灼,晋人义军的右翼被新来的杂胡贼挤压,有反卷中心之势,而李家兵一路冲到了半山腰,把杂胡贼也挤成了一个凸字。

“康帅,你没伤着吧!你说得对,儿郎们,我们别和这些羔子纠缠,冲上山去!”

留下几个小帅和森林里杂胡的牵制部队继续对射,剩下的羯胡猛扑向前方,几十骑如刀般切入杂胡贼的后队,砍杀那些战力较弱的部队,步兵和农民则挤入晋人豪强兵右翼的空隙中,维持住战线。

激烈的战斗又进行了一刻钟,在被杀伤近百人后,山顶的杂胡贼不得不开始逃离战场,在乔伏利度的狼皮大旗被李道之砍倒后,杂胡贼彻底溃败了,接下来是义军无情的骑兵追击环节,大部分的杂胡步兵都被消灭,贼骑也在山间奔溃,慌不择路间跳崖摔伤摔死者不下数十。

八角山上,土石如血,远方晚霞亦如血,回荡着伤兵濒死的呼号和失去父兄的悲鸣,还有俘虏死前的求饶声,因为义军这次损失也很大,光是羯胡就在短暂的混乱中一口气有四十多人失去战斗力,剩下的义军也是身心俱疲,连捡拾战利品的人都少了很多,更没有闲心看管俘虏了。

只有康朱皮用短矛做拐杖,一瘸一拐地在山坡上清点损失,翻找还有气的义军,喊来会医术的人看护下。他浑身酸痛,刚才又跟着冲杀了一阵,更是累了,只是被队友结结实实踩了一脚的小腿迎面骨还在疼,让他不至于头脑太晕。

支禄、彭乞翼加还有一些村民都劝康朱皮休息,给他递吃的,都被康朱皮以“我自己兜里还有两块饼,你们赶快吃了休息下,晚上必须赶去县城”的名义谢绝了。

“合计,合计阵亡三十,三十七人,带伤,带伤七十人,缴获,缴获......”有气无力的康朱皮拿矛尖在土壤上划拉数字,嘴里还在嚼着榆树面饼。

“没水了,个八姆娘养的。”算完缴获后,唇舌干裂的康朱皮拿出水袋,却发现空空如也,只得坐在石头上休息。

过了会,米射勿递过来水袋,他哭着牵着“香獐”康乃希的坐骑,上面驮着康乃希的尸体,相比于对他要求严格的“哥哥”和姐姐,经常带他出去乱玩的康乃希更讨少年性子的喜,可康乃希已经死了。

“哥,香獐哥死了,我好怕,我要回家。”

“是人就会怕,谷子,得......坚强,坚强的人,我才能想法带你回家。”

含混地说完,康朱皮便实在支撑不住靠在血迹未干的石块上睡着了。

——

“八角山之役,我沾喜于渡河小胜,未预置斥候,不料郝散弟度元亲予乔伏利度正兵五百堵塞山口,又以奇兵一百五十伏我,我军中伏几败,堂兄康乃希中流箭死。我与伏兵落马而斗,匍匐搏以白刃拳齿,刀近脖颈而险胜,又幸李始之、康勒、李道之、支禄四将率部曲奋力搏战方胜,义军伤亡一百零七人......史官载我亲率铁骑破敌,一人斩贼将五员,斩落大旗,已是不实之至!至于民间史《晋末春秋》添枝接叶,拿此事言我羯贼康朱皮是古之恶来,虎痴复生,能生撕活人,力拽奔马,全凭个人一力血勇斗战,实在是小说家文笔,权作一笑耳。战阵之事,岂能逞匹夫之勇?”

——康朱皮《往事录·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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